奶娘一路牽著她的手進了屋里,屋里還坐著一個年輕人,十歲年紀,長得一張國字臉,看著有幾分憨厚。
許氏介紹,“這是我娘家的侄子,叫許明,前些日子剛找到這兒來,正好小姐回家,也叫你來瞧瞧。”說著又道:“許明,還不過來見過小姐。”
許明忙跪在地上磕了頭,笑著露出一口牙,“見過小姐。”
郭文鶯看那許明,瞧著倒像是個實在孩子,也很是懂禮,雖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但不怯生。
許氏道:“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十歲上我那哥哥就去了,留下一對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后來在外頭學了些手藝,便來京里碰碰運氣,這不托我給找個活干呢。可我哪兒認識什么人啊?”
郭文鶯知道這是奶娘在求她幫著照顧一下,左右不過是小事,便問許明道:“你都會些什么?”
許明知道她是宮里的貴人,忙恭敬答道:“稟小姐,我會做木工活,也做了幾年鐵匠,雖鐵打得不好,也還過得去。”
郭文鶯點點頭,倒是有一門手藝,她在京里鋪子不少,母親陪嫁的有一些,封敬亭也送了她不少,現在她手里光京都就有二十幾間鋪子。但是一直沒時間打理,具體情況也不了解,倒是白瞎了一堆好買賣了。
當年跟母親一起陪嫁的,管著鋪子的大掌柜名叫屈白,這些年一直跟著傅瑩來著,她也沒見過此人,也不知靠不靠得住。想了想便干脆讓許明去跟著屈白,順便也幫她看看此人怎么樣。
許明自是千恩萬謝,他新來京城,想找份差事并不容易,若不是走投無路了,也不會求到姑姑這里。
不一會兒宴席備好了,郭文鶯讓人把師父耿云奎請過來,一家人都圍坐在一起吃飯。
郭文鶯之所以喜歡甜水街這宅子,主要因為這里有家的感覺,這些人雖彼此之間沒有血緣關系,卻親親熱熱的,一家子圍坐在在一起,沒有身份貴賤,老幼之分,在一塊說說笑笑,無拘無束的。
將養了這些年,耿云奎明顯胖了許多,臉上笑容也多了些,他雖不坐在桌上,卻不時穿插幾句笑話,倒逗得一干人哈哈大笑。
郭文鶯看師父比從前心境好了,也覺得高興,似乎自從搬離了京郊的莊子,師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吃過飯,奶娘帶著紅香和綠玉下去收拾,郭文鶯則和師父坐在一處喝茶。
耿云奎忽然道:“文鶯,是不是朝廷快舉行百工大賽了?”
郭文鶯道:“應該是吧,約是十月左右,只是今年具體日子還沒定呢。”
耿云奎手不由握緊,熱切地望著她,“文鶯,你答應過師父一定會參加的。”
郭文鶯輕嘆,“師父,我現在身份實在不便,能不能參加也不敢保證。”
耿云奎垂著頭,明顯神情落寞了許多,他本來以為郭文鶯是男人,才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她身上,自從知道她是女人后,就好像突然被折斷了翅膀的飛鳥,再覺沒有飛升的可能了。
他吶吶道:“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郭文鶯嘆息,也不是沒辦法,只是這樣一來她是不能以本來身份參加的,最近盯著她的人太多,一旦查出來總是個麻煩。不過看著師父那失望到極點的表情,她真的有些不忍心了,鄧久成剛任了工部右侍郎,或許他能有辦法吧,畢竟這次百工大賽是工部出面組織的。
她道:“師父且放心吧,我盡力就是。”
耿云奎忍不住抓住郭文鶯的手,“文鶯啊,師父這些年唯一的愿望就打敗仇人,你一定要幫為師,否則就算為師死了,也是不會瞑目的。”
郭文鶯被勾起了好奇心,“師父總說有仇人,那仇人究竟是誰,當年又是怎么回事?”
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總有揭開的那一刻,耿云奎靜靜的看著窗外,悠悠地聲音道:“那時候我還年輕,不過二十三四歲,我的師父又是當世名家,自以為技藝天下無敵,除了師父便可稱當世第二了。我十七歲出道,連續參加過兩屆百工大賽,都得了魁首。也就在那一年我遇上了生命中最愛的一個女子。”他說著一頓,思緒飄遠,仿佛眼前出現了那個巧笑嫣然,嬌俏而立的女子。
他悠悠道:“她叫悅兒,李悅兒,是師父的同門師弟的女兒,她是那么恬靜而美好,讓我一見傾心。后來我們相戀了,在陽山的一叢牡丹花底下熱情的擁吻,我想向師叔求親,專門去請了師父還有族中的長輩,一起去陽山的千機門。”
郭文鶯問道:“你師叔可是千機門的掌門李福同?”
“正是。”
千機門郭文鶯也聽過的,京中監造司就有不少千機門的人,現任監造司的司長就是從千機門出來的。當年封敬亭好像說過一回,聽說她師祖也是千機門的,這才對她另眼相看的,千機門的機關術號稱天下第一,經常為朝廷打造各種器具,只是那個叫什么卻想不起來了。
耿云奎當初跟她說過,說他雖拜師天機門最有名的“千機老人”,卻并沒有入千機門,算起來她也不算是千機門的門人了。
耿云奎又道:“可是師叔沒有同意,只說要把悅兒許給下一屆的百工大賽的魁首。我已經得了兩屆魁首,對此甚有信心,便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得魁首。不過,后來才知道原來師叔屬意把悅兒嫁給自己的徒弟白玉生。”
“可悅兒并不喜歡白玉生,說自己這位師兄性子油滑,善于鉆營,并不是良配。但是師叔李福同被白玉生蒙蔽了,以為他才是女兒的良配,不顧女兒的反對一心一意要撮合他們倆。只不過礙于師兄的面子,才不得不提了嫁給下屆魁首的條件。聲稱誰得了魁首,就能娶自己女兒。”
“我為了能娶到悅兒,每天閉門修煉,加緊練習,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每隔一個月,我會和悅兒見一面,我們在陽山上約好時間,雖只不過一個時辰,卻是我每月最幸福的時候。如果過了一年多,離下屆百工大賽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就在那時候,悅兒突然來找我,告訴我說讓我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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