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再次感慨:春光真是要淡去了啊。
嫩綠的蓮葉一片接一片,連得偌大的缸中只剩了不大的地方來給底下的游魚換氣。
而那淡紅色的花骨朵亭亭玉立在蓮葉中,格外引人注意。
她愣神的這功夫間,魚兒躍出水面,甩一甩尾,濺得蓮葉上全是水珠。
劉疆伸出手指著魚喊:“雨雨……雨雨……”
郭圣通忍俊不禁,“是魚魚,不是雨雨。”
劉疆學話很快,但小孩子嘛,說話含糊是最正常的了。
回到殿里,郭圣通剛陪劉疆玩了會魯班鎖,劉黃又來了,等送走她時天已近黃昏了。
劉疆知道每天到了這時候父皇便該回來了,他鬧著要到殿門去等。
郭圣通一面羨慕劉秀的不勞而獲,一面拗不過他只得牽了他出去。
夕陽西下,庭中花木都被照得通亮。
高大茂盛的梧桐樹尤其漂亮,立在那真有種卓然而立的感覺。
漂浮的白云漸漸變得五彩斑斕,美麗的叫人動容。
暮春的黃昏很短暫,夜色很快便如水般滲透上來。
它漫過宮闕,漫過望樓,天地間漸漸黯淡下來。
劉秀的身影終于出現在門口。
劉疆啊了一聲,甩開郭圣通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
劉秀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把抱起他,高高地把他舉過頭頂后又抱回懷里。
劉疆知道這是父皇表達喜愛的方式,所以他在這時笑的格外開心。
他趴在他懷里,絮絮叨叨地說起一天的見聞。
他會說的字詞還不多,一急起來連發音都不太準了。
偏偏一個說的開心,另一個聽的也認真。
等劉秀抱著劉疆到郭圣通身邊后,第一句就是:“梧桐樹果然種的對,你喜歡,疆兒也喜歡。”
郭圣通:“…………”
我好像是親媽沒錯吧?
怎么就只聽到一堆嘰里咕嚕含糊不清的字音呢?
劉秀接著又道:“大姐進宮來了啊?”
郭圣通:“…………”
她是聽見姑姑了,可劉疆有兩個姑姑,你是怎么知道是大姐而不是小妹的?
說吧!
你們父子倆什么時候背著我創立一套語言系統了!
兒子啊!
我還想著將來我們母子倆做成功逼宮造反的衛子夫和劉據第二呢,你這樣讓我對未來很惶恐啊。
她點了點頭,“進去說。”
進到殿里后,就會搗爛撒嬌的劉疆被抱走,郭圣通親自服侍劉秀更衣。
“大姐這次來還和我說了些事呢,我估摸著是想讓我說給你聽。”
“哦?”
“你不是奪了王梁的大司空之位嗎?
今天大姐問我,你有沒有屬意的人選了?
我說,我也不知道,沒問你這些。
大姐就沒說話了。
等著快要走時,又和我夸太中大夫宋弘如何好。
這什么意思,我大概也就懂了。”
她說到這,忍不住掩嘴笑:“我看啊,大姐只怕是瞧中宋弘了。”
跟著又嘆了口氣,“可宋弘已有妻室,既不能叫人休妻,也不能叫大姐做妾,這可真是道難題。”
她自顧自說了半天,忽地發現劉秀一直沒說話。
抬起臉一看,他臉色竟有些凝重。
郭圣通立馬反應過來:“你想哪去了,宋弘和大姐統共就見了一面,他哪能慫恿大姐?
大姐也沒有摻合朝政的意思,她只是覺得宋弘適合,就和我暗示了一下。”
劉秀失笑:“你才想哪去了,朕是怕大姐真對宋弘情根深種了,那就難辦了。”
他本來還想笑郭圣通如此維護劉黃,不知道的還得以為劉黃是她大姐,但想想還是吞了回去。
還是不逗她了,回頭再生氣了。
她說的對,那本來就是她的姐妹。
他拉著郭圣通往外走:“大姐眼光也是不錯,朕這次還真決定了要用宋弘為大司空。”
夜色已經漫上窗欞,晚風送進淡淡的花香味。
這股花香味融進裊裊升起的青煙中,很快便無處可辨了。
清凌凌的月光從門縫里滲進來,叫郭圣通想起白日里的槐花來。
等到坐在食案前時,劉秀教郭圣通試探劉黃:“大姐要是說起宋弘,你就接著她的話說。
看看說有意賜幾個美妾給宋弘,大姐什么反應?”
郭圣通咂舌,指他:“你也太壞了。”
劉秀好笑:“這是策略,怎么能說是壞呢?”
他語重心長地教導郭圣通道:“大姐能有意中人,能再有個美滿家庭朕比誰都高興。
可選誰不好?
怎么能選個有家室的呢?
你說,朕要是叫宋弘休妻,他從是不從?
朕反正覺得,他不管怎么選,朕都不高興。
要是大姐還只是單純的欣賞,朕趕緊想辦法掐斷。”
“那要是不是呢?”郭圣通問道。
劉秀心煩地道:“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再說。”
看著苦瓜臉心事重重的劉秀,郭圣通真有些想笑。
單純的為他煩心笑。
誰叫他上輩子沒少讓她煩心?
但很快就輪到郭圣通心煩意亂、忐忑不安了。
彭寵終于到洛陽了。
他是五月初三上午到的,到了之后自然第一時間要去拜見劉秀。
郭圣通自聞信后便開始坐立不安。
她一早就叫人送信告訴彭寵王梁已被赦免的消息,又叮囑他不要和劉秀提過去的功勞,更不要表露對大封功臣的不滿。
但是人算哪趕得天算,誰知道會不會說著說著一下就出了問題。
彭寵這口無遮攔的性子啊,改只怕是難改了。
就看今天的臨場發揮和劉秀的心情了。
她這天一直等到夜幕低垂,也沒見著劉秀回來。
打發人去問,回說還在見漁陽太守。
郭圣通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只得耐心等著。
又等了足有一個時辰,劉疆都洗漱睡下了,劉秀才終于回來。
郭圣通迎上前去,隔著老遠就聞到他滿身酒味。
這是和彭寵喝酒了?
又回憶起往昔,和王梁一樣動了舊情?
那應該還算談的不錯吧?
劉秀身形都有些打晃了,卻不肯叫人扶。
他和郭圣通舉起手來:“朕就喝了三杯。”
郭圣通望著他齊刷刷的五根手指,心道你說三碗我就信。
醉成這樣,自然也沒法說話了。
她叫人端來醒酒湯喂劉秀喝了,又服侍他躺下后,到底還是不安心,便叫常夏去彭寵那問問。
半個時辰后,常夏回來了。
“太守也喝醉了。”
郭圣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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