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這人真是……
為了避免他長篇大論,郭圣通趕緊認錯:“我錯了,不該為了哄疆兒去念書就給他畫餅。”
他見好就收,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忍不住道:“說真的,你很適合教育人。”
“真的嗎?”劉秀抬眸。
郭圣通本想點頭,但轉瞬就明白了他想到了什么,哭笑不得地勸他:“別鬧了,你要現在跟鄧禹說你要親自教疆兒,他得大鬧卻非殿。”
劉疆是興高采烈地走,灰心喪氣地回來。
一進來坐在那話都不想說,整個人低落的像團烏云。
青素低聲解釋道:“也是不湊巧,白虎殿中的獵犬最小的都半歲大了,不敢叫太子殿下養。”
郭圣通便去哄劉疆:“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啊,哪能事事都如人意呢?”
劉疆還是沒法從巨大的失落感中掙脫出來。
郭圣通便開始給他講歪理,“其實現在沒有也好。”
劉疆瞪大了眼看她。
“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你要是養了小狗狗,肯定想時時刻刻把它帶在身邊,那豈不很容易把它凍病了?
等明年三四月天氣暖和的時候,母后再帶你去挑狗。
養到年底都是半大狗了,就不那么怕冷了。”
劉疆被她這么一繞,覺得現在不養似乎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劉秀站在一旁看著這對母子,很是無奈。
他還當桐兒要趁機教會疆兒一些道理,比如學會接受希望落空。
可沒想到……
但別說,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那么回事。
他想想又想笑。
念書對小小的劉疆來說,除開小狗和騎馬來說,還是有些新鮮事物獨有吸引力。
等到了進學那天,他一大清早就來鬧郭圣通:“母后,母后……”
“嗯……”郭圣通撥開床帳,軟綿綿地應了他一聲。
他熱情不減:“念書,念書。”
她只得爬起來。
她答應了他要送他去的。
她把劉疆送到明光殿外便不再往里走,放開他的手叫他進去:“去吧,疆兒。”
小小的孩子放開了她的手,一步三回頭地往里走。
她一直等看不到他了,才慢慢往回走。
回到殿中,她忽覺得這殿大的可怕,也靜的可怕。
少了疆兒,她心下都跟著缺了一大塊。
她深吸了口氣,叫羽年拿過醫書來。
但到底是心不在焉,一上午都只翻了四五頁。
劉疆去念書后,午膳也不回來用了。
她草草用過午膳后,便躺下歇午。
她想,她也許真是個過分慈愛的母親吧。
疆兒不過是去念書,還是跟著鄧禹念書,又有宮人服侍。
她卻還是擔心不已,一時想他會不會不聽話鬧的鄧禹生氣,一時又想他會不會不習慣一個人用飯。
如此這般,躺在榻上半晌都睡不著。
她知道,她知道就像雛鳥終將離巢一樣,疆兒也會長大。
她沒法陪他走完這一聲,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盡早獨立起來。
更何況,他已經三歲了,該念書明理了。
可道理雖想的通透,感情上究竟沒法無動于衷。
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啊。
她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
她多希望,他能在她的庇佑下平安喜樂地走下去。
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爭。
那些什么理想,什么抱負,通通都讓它們見鬼去。
她想,她或許真算不得一個好母親吧。
人生終究是劉疆自己的,想怎么走還得看他自己。
她深吸了口氣,拉過被蒙住自己合上眼。
事實證明,她所有的糾結焦灼都是多余的。
鄧禹很會教孩子,他把復雜深奧的東西淺顯地教給劉疆。
還時常鼓勵夸贊劉疆,不叫他覺得上學是件痛苦的事情。
劉疆由此便很喜歡上學。
每天回來后,都得握著筆在書案前完成鄧禹布置的十張大字才肯用飯。
時光匆匆,轉眼便又是月余。
天越來越涼。
因著鄧禹經營關中無所進展,劉秀思來想去最終遣馮異馮異代鄧禹主持關隴地區軍事,征伐赤眉軍。
漢室和赤眉軍之爭猶如當日楚漢之爭,誰勝誰便定天下。
劉秀為此送行直到河南,又賜馮異七尺寶劍,語重心長地叮囑道:“今之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斗,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愿自修敕,無為郡縣所苦。”
馮異在新朝末年便領兵,為母而降于劉秀后,一路隨征河北、鎮守孟津,軍功累累。
果不負劉秀所托,西行后恩威并重,一路投順者無數。
在與赤眉軍相持于華陽后,降赤眉將卒五千余人。
別人聽聞捷報什么心情不知道,但鄧禹想必內心分外焦灼。
因為劉疆那天回來的很晚。
十多天后,又傳來賈復滅赤眉軍召陵、新息部的捷報。
郭圣通想鄧禹的內心一定是相當崩潰的。
因為劉疆回來的更晚了。
這天天都黑透了,劉疆才回來。
郭圣通實在是好奇的不行了,私下里找著機會問他:“今天太傅心情是不是很不好?”
劉疆搖頭。
“那為什么回來的這么晚?”
“太傅很高興,一沒留神就說過頭了。一看天都黑了,趕緊讓我回來。”
郭圣通:“…………”
是她狹隘了。
搞了半天,鄧禹是太高興了。
想想也是,鄧禹自己打了敗仗,但也沒有見不得別人打勝仗的道理。
嗯……
大將風范。
不對,太傅風范。
用過晚膳后,劉疆跑到書案前催人給他磨墨:“我要寫字。”
他這么勤奮,劉秀起初是極欣慰的,可是時日一久看著小小的孩子在那坐的筆直垂腕寫字,又有些心疼。
為了怕慈父也敗兒,他索性拉著郭圣通躲到了外殿玩投壺。
郭圣通又無奈又好笑。
陪他玩到一半,忽見羽年躲在屏風后朝她使眼色。
她心下一動,是找著叔父一家了嗎?
她借口要去如廁走了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羽年卻是搖頭:“婢子按照紅玉說的地址遣人找到了二夫人娘家,但卻沒找到他們。”
怎么會呢?
當年他們確實回了蜀中啊。
會不會是叔叔不愿寄人籬下又帶著妻兒走了?
羽年看出了她所想,依舊搖頭:“婢子找人問了二夫人娘家母親的侍女,說是二夫人自嫁出去后就再沒回去過,到后來連音信都斷了。
二夫人父親早年還為此慪氣,說是雖從前阻撓過她的婚姻,但也沒有不認父母的理。
到后來氣的狠了,便失望死心了,都不許家中人再提起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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