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看著秦醉的背脊眉頭皺在了一起。
她的確受傷不假,可他是個重病之人,他背她?
“世子客氣了,我不需要。”
搖光后退一步,“世子保證自己能走下山就行了。”
秦醉微愣,起身朝向她,“都說表小姐癡傻,可事實上表小姐并不傻,而表小姐才十六歲,說起話來卻漫著一股子老氣,很奇怪。”
搖光挑眉,“王府生活艱危,自然沒有尋常姑娘天真爛漫。”
秦醉眉頭揚了揚,沒再多言,“帶路吧。”
搖光上前一步將樹枝塞進了秦醉手中,而后便朝前走去。
溪流邊多有碎石,路卻不算崎嶇,秦醉愿意自己走自然好。
秦醉一只手拿樹枝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探,能將將跟上搖光的速度,而搖光腿上受傷,自然走不快,不僅走不快,越走她越覺得頭暈眼花。
腿上的傷口雖然包扎了,可一使力血就要滲出來,走了不到二十丈,她小腿上已是一片濕熱,在這么流血流下去,她真怕自己暈過去。
天色越發陰沉,雖然只是下午,可看起來卻要天黑了似的,紛紛揚揚的雪粒兒變作了雪片兒,鵝毛一般的灑下來,這是洛州今冬的第一場初雪。
“雪太大了,我們得走快些。”
這話卻是秦醉說的,搖光呼出口氣,她當然想走快些,可是……
轉過頭去,搖光看著秦醉眉頭緊皺,他面色仍然一副病態的白,殷紅的唇色在這漫天飛雪之中尤其顯得刺目,按理來說最先倒下去的不是他嗎?
“讓我背你,這樣才能走快些。”
搖光眉頭一豎,什么?意思是她拖累了他們?
回過頭來,搖光抬步就是一頓疾走,憑她的性子,怎會輕易勢弱?!
搖光心底生出萬丈惱怒,恨不得跑起來,奈何她腿上的傷委實不清,剛強走了十多步便覺傷口血如泉涌,她不得已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
后面秦醉走到她身前,又蹲了下來,“不要耽誤時間。”
這么一說,搖光心底又是一惱,然而看了眼自己的腿,她咬著牙忍了下來。
小不忍則亂大謀,何況她如今不比從前,應當能屈能伸才是。
搖光將自己小腿上的布條箍的更緊了些,一個傾身,趴在了秦醉的背上。
趴下去的那一刻,她只害怕自己將秦醉壓趴下,雖然她身量瘦小,可是秦醉畢竟是重病之軀……
正想著,秦醉已穩穩的將她背了起來,他仍然拿著那探路的樹枝,只用一只手就穩穩的將她背了住,搖光忍不住抬手在他肩背上摸了一把。
“你做什么?!”
秦醉腳下步伐明顯的一頓,整個背脊都緊繃了起來。
搖光沒答話,只是眉頭皺的更緊了,秦醉病重了幾年,面白若鬼,中氣不足,他連走路都要人攙扶,他應該是瘦弱的,沒力氣的,可是他現在背著他似乎十分尋常,而隔著冬日的厚衣,雖摸不出他的肌理,可至少能察覺出他這幅軀體是精實有力的!
“我原以為世子病重,看來并非如此。”
搖光淡淡開了口,腦海中不禁回想起種種,世人都知秦醉患的是厥脫之癥,可偏偏他卻要用洛府的藥泉療養,而上一次她為他施針護住心脈,其表征也不似厥脫之癥,再加上眼疾,他的眼疾和厥脫之癥有何關系?
“半個廢人而已,再過些日子,就背不動表小姐了。”
搖光心底一沉,倒不好說自己的疑問,秦醉已病了四年,她委實不該胡亂質疑,畢竟她最知道等死是何種滋味,這么想著搖光倒是沉靜了下來。
秦醉雖然是個瞎子,可探路卻探的極好,一路往下走,偶然遇見石碓淺灘也能繞開,一看便是瞎了多年的人,見此,搖光便更不好再問什么。
而天色越來越暗,雪亦越來越大,搖光身上的白狐斗篷都要被打濕了,冷,再加上流血,搖光很快出現暈厥的前兆,她眼前景象重疊,神識也恍惚起來,唯一的意識,是秦醉背脊的寬厚和溫暖,她忍不住的抱緊了秦醉的肩頭。
“你怎么樣?”
“云搖光?”
秦醉發覺不對連問了兩聲,搖光在他背上輕輕的“嗯”了一聲。
荒野山澗,不知道洛宸有沒有解決那幾個戎族人,這是西邊,不知道山里會不會出現野獸,而這里只有她和秦醉,她沒力氣沒意識,秦醉又是個瞎的,這樣大的雪,他們決不能在山中過夜,一股子極其不安的危險籠罩在搖光心頭。
“走,走快點。”
憑著最后一點神識,搖光催了一句。
秦醉咳嗽了一聲,“我知道。”
“否則,會死……”
搖光只言片語連不成句,秦醉卻知道她的意思,“下山就好了,你若支持不住,盡管睡去。”
搖光哪敢睡去,她正拼命的讓自己清醒,咬住舌尖,搖光逼自己說話。
“不、不能睡。”
“要走,要活。”
“不能、再死、一次……”
秦醉腳下一頓,“你說什么?”
搖光的意識正在消弭,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她只覺得自己周身盡是冰冷,像極了永安天牢最底層的陰寒,唯有心口那里,不知道靠著什么還有一絲溫暖,于是她極力的靠近再靠近,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回去那不見天日之地!
不知過了多久搖光再度睜開了眼。
昏燈如豆,搖光看著完全陌生的床帳愣了住。
她躺在床上,可目之所及卻不是洛府清風院!
搖光心頭一震,她這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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