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筆趣閣,精彩。
烈日當空,樹陰匝地。
陣陣暖風裹了滿院薔薇的濃香撲面而來,直熏得凌準哈欠連天,困意綿綿。
“喲,怎么一臉腎虛的樣子,是不是昨夜干了什么壞事?”
鄭元郎歪過頭來,嬉皮笑臉的問道。
“去去去,我只是沒睡好罷了。”
凌準說的是大實話。
昨夜他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那個神秘少女的影子。
她究竟是人,是鬼,還是妖?
她為何也會出現在那座宅子?還有那羅裙上的一抹朱紅,是原先就是那個顏色,還是后來被血給浸的?
自己為何會覺得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又要回到往哪里去?
自己把小槐樹栽到了屋外的空地上,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以后和她還會再見面嗎?
見了面她還能認出自己么?
諸多疑問沉甸甸的壓了下來,直接導致他一整晚都是輾轉反側,無法安睡的狀態。
“咚,咚。”
樓下的大廳驀然響起手鼓的擊打之聲。
神游天外的岑六郎立即蹦了起來,飛快的卷起雅間的竹簾,兩顆眼珠子牢牢的黏在了踩著鼓點娉婷而來的米婭兒身上。
雪白的皮膚,褐色微卷的長發,水綠色的眼眸,鼻梁高挺,紅唇飽滿,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佳人。
和其他眉眼深邃,明顯帶著異域風情的胡姬不同,她的長相糅合了幾分漢人女子的柔美,這使得她的氣質愈發出眾,引人注目。
一張厚實的小圓毯鋪到了酒肆大廳的空地上。
極富韻律的弦鼓之聲驟然由緩轉急。
米婭兒赤著潔白的雙足,輕盈立在圓毯之上,緩緩舉起了雙臂。
心應弦,手應鼓,回雪飄搖轉蓬舞。
弦鼓聲越來越急,米婭兒的身姿也如疾風般旋轉騰挪,鮮艷的舞裙和飄帶都化作重重迷離的虛影,玉足卻始終沒有越過小圓毯一分,端的是精妙絕倫。
“好!”
客人們都看得十分入迷,岑六郎更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激蕩之情,大聲喝彩。
“那小二沒有吹牛,這胡姬的舞技著實不凡。”
鄭元郎發自內心的稱贊道。
“還行。”
凌準揉了揉被晃得發花的眼,隨口附和了一句。
“待會兒把她叫上來,給咱們單獨跳一段。”
鄭元郎躡手躡腳的起身,繞到岑六郎的背后,驟然拔高了音量,“再讓她陪這傻小子喝個交杯酒!”
“啊!什么交杯酒,你可別胡說!”
岑六郎嚇了一跳,胖胖的臉上泛起了可疑的紅暈。
“少在我面前裝蒜,瞎子都知道你昨天就看上她了。”
“沒,沒有……”
岑六郎的臉愈發紅了,生怕對方會不依不饒的打趣下去,忙拙劣的轉移了話題,“你們聽說了嗎?應國公的寵妾居然是邪祟所化,真是駭人聽聞!”
“早聽說了。”
答話的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凌準。
他無視二人驚恐懷疑的眼神,面無表情道,“應國公數月前進山打獵,不慎為邪祟所惑,將其帶回府中。幸得純陰命格的忠婢以命示警在先,又有他夫人的故交重金請來高人除妖,這才保住了闔家平安。”
這是今晨出門時聽街坊鄰居們說的。
他本是目不斜視的前行,卻在聽到‘應國公府’四字后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腳步。
昨天聽元郎提過這個,之后便奇跡般的與少女在荒宅重逢了。
而現在又聽到旁人說起這個,是不是預示著他又能遇見她?
于是他專心聽完了眾人的閑聊,心底隱隱生出些期待和歡喜。
盡管他連她長了幾只鼻子眼睛都不知道,但還是想見她。
并非是對她有別的想法,不過是想再見一面罷了。
僅此而已。
“要說那應國公夫人盧氏,那可不是一般的奇女子!人生得貌美,性情坦蕩大度,處事又極為妥帖,根本沒有五姓女的架子。最難得的是邪祟都欺到了她的頭上,在外頭四處散播對她不利的流言,她卻能隱忍不發,一心只牽掛著自家夫君的安危,這份癡心真可謂是感天動地……”
“那老夫人也是個好的,不但花大手筆厚葬了忠婢,還把遭邪祟附體的無辜女子送回了本家的祖墳。”
樓下的大廳坐滿了人,此時也有正議論這樁奇事的。
但更多的是看著旋轉如飛的米婭兒,目光或欣賞,或驚艷,或急色,或不屑。
“叫這胡女莫要跳了,趕緊上來陪酒。”
二樓某個雅間的窗口探出了一張神情倨傲的臉,正肆意打量著米婭兒的胸脯和腰臀,一雙綠豆眼里滿是貪婪的意味。
“不行!”
岑六郎登時急了眼。
米婭兒是如此的柔弱無依,要是落到那賊眉鼠眼的人手上,豈不得吃大虧?
“這有什么?胡姬本就是靠陪客勸酒為生的,再說這兒畢竟是酒肆,又不是青樓,大白天的做得再過分也無非摸上兩把,捏上幾下。”
鄭元郎對此已是見怪不怪。
“可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岑六郎恨恨的說。
“嘿,難不成你想來一出英雄救美?”
鄭元郎斜斜瞥了他一眼。
“我,我……”
岑六郎的表情漸漸堅定了下來,“雖然我算不得什么英雄,但確實是想救她。”
“嘖嘖。”
見他居然是動了真情,鄭元郎只能無語的搖頭。
“等一下,六郎。”
從方才就沉默不語的凌準忽然開口,“長安城里的胡姬多了去了,隨便拎一個出來,都能給你講一段聲淚俱下的辛酸史,但你唯獨認為她才是可憐的。是真的善心發作,想要幫助她?還是只看中了她的皮囊,想要借機做個有情有義,與眾不同的恩客?”
雖說得十分難聽,卻話糙理不糙。
“這……”
哪怕是被美色沖昏了頭,岑六郎也不會誤解了他的好意,當即神色一凝,認真思考起來。
凌準心下稍稍一松,繼續說道,“俗話說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今日你見著了便順手拉她一把,但你不在這里的時候,她還是得受別人的欺侮。”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直沒有人來拉她,她便會習慣這種日子,安安分分的呆在泥沼里。但只要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掙扎,時刻都想借這股力道爬出去。”
“區區稻草是經不起拉扯的,終歸會松脫開來。到了那個時候,兩手空空的她只能認命的爛在泥里,被你的好心害死。”
凌準說得嗓子發干,忙捧起茶盅灌了一大口。
“正所謂沒有希望,便不會有失望……”
鄭元郎接過擔子,苦口婆心的開導誤入歧途的岑六郎。
“不。”
岑六郎似是下了決心,抬起頭來認真道,“我就是看不得旁人欺侮她輕薄她。”
接著回答了凌準之前的問題。
“老實說來,我是對她有些非分之想,卻沒有仔細想過以后該怎么弄。你的話正好提醒了我,其實我可以救她一世的,只要把她買下,帶回去安置便是。我發誓絕不會強迫她,只要她說不愿意,便立即給她自由。”
“這才是我認識的六郎。”
凌準放下茶盅,心情大好的拍了拍他的肩頭,忽又想起一事來,“說得挺正義凜然的,但你的錢夠嗎?”
“好像,不夠……”
岑六郎翻了翻錢袋,登時鬧了個灰頭土臉。
他家里是做香料生意的,算得上殷實富足,但他娘是出了名的守財奴,給自家丈夫兒子的月錢都少得可憐,遠不夠花天酒地用的。
“拿去。”
凌準輕飄飄的拋了個干癟的錢袋過去,同時眼角的余光瞟向了鄭元郎。
“罷了,還是用我的吧。”
鄭元郎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下個月還你。”
岑六郎志得意滿的下樓,不多時便尋到慈眉善目的老掌柜,言簡意賅的說出了來意。
“這個好說。”
見是老主顧發話,掌柜便沒有擺譜,痛快的給了個賓主盡歡的價碼。
“那我現在可以把她帶走了嗎?”
岑六郎喜滋滋的問。
“當然。稍后就讓她跟小郎君回去,身契過兩日便派人送到府上。”
掌柜笑呵呵的說。
“啊!”
“是哪個狗鼠輩干的?”
平地里驟然迸出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女子的驚叫和男子的咒罵,吵吵嚷嚷的擠在了一起。
岑六郎下意識的扭頭看去。
只見不遠處的空地上多了一堆花瓶的碎片,應是被哪個莽漢給摔碎了,才嚇到了附近的人。
奇怪的是沒有人肯盯著這堆碎瓷片瞧。
所有人都仰起頭來,驚疑不定的望向二樓的某個雅間。
岑六郎頓生不詳的預感——那正是喚米婭兒上去陪酒的男子的所在之處。
花瓶是從那里扔出來的嗎?
里頭究竟發生了什么?
“先把她衣服扒光了,再往樓下丟!”
“別亂摸了,干正事要緊!”
幾道淫邪的男聲隱約傳了出來。
和這句話相呼應的,是千嬌百媚的米婭兒被人揪住了頭發,粗暴的推至窗邊。
有人已經開始撕扯她的外衫和褻衣。
“住手!”
岑六郎全身的血都沖到頭頂,想也不想的沖上樓去。
“欺負一個小娘子,算什么本事?”
“是男人的話,就趕緊把她給放了!”
“我倒要看看是哪來的田舍奴,居然敢這么囂張!”
女客們見著這一幕幾乎要氣炸了,也紛紛挽起袖子蹬蹬的跑上樓,直奔那個雅間而去。
余下的男客有一道上去助拳的,也有的留在下頭叫罵,和準備接住米婭兒的。
樓上樓下腳步雜亂,人聲鼎沸。
最先來到雅間門口的,是凌準和鄭元郎二人。
他們離那邊最近,天生就有地理優勢。
“怎么沒聲音了?”
凌準正要踹門,卻猛然停下了動作。
里頭的人不知是心虛了還是在耍花招,此時竟沒有一個說話的,安靜得近乎詭異。
這種感覺,實在是有些熟悉。
“是你?”
凌準心中一動,下意識的收回右腳,低聲問道。
“是我。”
隔著門板傳入他耳中的,赫然是一道熟悉的女聲。請瀏覽.biqugez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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