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好友
第三十六章好友
“他真是這么說的?”
許含章聞言,不悅的蹙起了眉頭。
他這一棍子真是敲得狠,將大多數心態正常、自重自愛的女子都給否決了。
但轉念一想,周三郎會有這樣的認知,也情有可原。
畢竟他收進后院的美妾們就是些慣愛爭寵斗艷,勾心斗角的主,興許是見得多了,他就犯了以偏概全的毛病,腦子也不太靈光了。
“小娘子,他也只是說說,過一下嘴癮而已。”
見她面色不虞,唐孑遺連忙解釋道,“其實他對每個女子都非常尊重的,無論對方是老是少,是美是丑,也無論是什么出身,他都一視同仁。”
這倒是真的。
“你繼續說吧。”
許含章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當時我聽了他那番話,下意識就覺得很離譜,后來想了想,也稱得上有理有據。”
君不見府里的丫鬟們就常為了誰更受管事家仆的歡迎,誰的追求者更多更優秀而互相攀比,逮著機會就扯皮,斗得不可開交。
“那……我就試一試。”
于是他遵循周三郎的教導,在著裝上走起了華麗騷包的路線,既有效的凸顯了他景福齋少東家的身份,又襯托出了一派富貴閑人的腔調;言行則盡量往玩世不恭、浪蕩不羈的風格上靠攏,遇著漂亮的小娘子,會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遇著大膽的女郎,便會順勢調調情,練練機變的反應。
“這位娘子,你為何悶悶不樂啊?有什么不順心的事,你可以說出來,讓我幫你分憂。”
一個多月后,周三郎覺得他可以出師了,就讓他向酒肆里某位臉帶愁容,獨酌小酒的少女發起了攻勢。
他的語氣充滿了憐惜,偏生態度卻極為端正,配上一臉正氣的表情,顯得好正直好不做作,和外面那些輕浮的浪蕩子就是不一樣。
“郎君,我有一事詳詢……這,這世間,男子的心意,都是說變就變的嗎?”
遲疑了半晌后,少女紅著臉,低低的問。
“那他以前是怎么跟你說的?”
他含笑道。
“不,不是我!是我遠房的表姐……是她有個青梅竹馬,從小就纏著她,死皮賴臉的說長大了一定要娶她做妻子……長大后,他果然遣媒人來提親了,兩家締結了婚約……可,可是……眼看就要成親了,他忽然變心了,迷上了別家的小娘子……”
少女越說越覺得難過,到最后,已隱隱帶了些哭腔。
“你讓你表姐先別急。依我看來,他未必是變了心,只是和你表姐相識太久,彼此太過熟悉,少了那份神秘的新鮮感,所以才會對外頭的小娘子有些好奇。”
她說的那個表姐,一定就是她自己了。
他也很識相,沒去點破,依然是一副熱心開解的模樣,不著痕跡的把話題往樂觀的方面引,“但那只是我的推測,做不得真。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壓根就沒變心,是一些好事者見不得你表姐過得舒坦,故意以訛傳訛,在你表姐面前嚼舌根子?”
“真的嗎?”
少女的眼睛驀地亮了起來。
“你如果有時間,可以去問問你表姐是從哪兒聽來的,順便排查一下,有沒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
他點了點頭,巧妙的賣了個關子,“其實我這兒還有個更簡單更直接的法子,就看你表姐愿不愿意用了。”
那個法子便是他假扮她‘表姐’的追求者,當面‘糾纏’佳人不放,看她‘表姐’的未婚夫婿會做出什么舉動來。
“他如果很重視你表姐,定會二話不說,把我打得滿地找牙;如果是變了心,就會把你表姐往不好的地方聯想,認為她也有了花花腸子,動起手來就沒那么利索,還會問東問西的。”
他如此說道。
“可是……不管怎樣,你都要挨打,這樣……值得嗎?”
少女顯然是心動了,卻很擔心他的處境,猶豫道。
“沒事的。”
他溫柔的注視著她,表情堅定。
“其實……我騙了你,我……就是,那個表姐。”
少女垂下頭,結結巴巴道。
“傻姑娘,這怎么能叫騙呢?”
他大度的一揮手,耐心將她哄好后,與她定下了時間地點,如期在那男子面前上演了一出瘋狂求愛的戲碼,然后挨了一頓胖揍。
雖然,挺疼的。
但收獲,真的是很豐富。
不等他主動開口,少女就感激萬分的遣下人送了大堆小堆的補品和謝禮過來,托周三郎轉手賣掉后,他得了一筆頗豐厚的積蓄。
有了第一次,接下來的幾次就更容易了。
他這邊順風順水得要命,鋪子里也走了大運,自秋日起就變得紅紅火火,供不應求。
可是周三郎卻不行了。
盡管知道對方不缺錢,他還是取出了這些日子來所有的積蓄,到處托關系請名醫,想要把好友救回來。
“你傻逼啊,像我這種病,沒有抗生素是好不了的。”
“教練,我想打籃球。”
“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糖水冰鎮西瓜。”
周三郎似是病得不輕,成天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胡話。
而那些嬌艷的妾室竟開始大膽的勾引他,明示想要跟他過日子。
他想也不想的拒絕了,還教訓了她們一通。
可有的人不死心,居然撲過來,在他胸膛上亂摸,不巧被周伯撞了個正著。
“您,您別誤會……”
他試圖跟周伯解釋。
“滾!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王八蛋,當初郎君待你那么好,你卻做出這種事,真是禽獸不如!”
周伯果斷撈起門栓,把‘狡辯’的他趕了出去,還跟門房發了話,說絕不能再放他進來。
他自是不能坐以待斃。
于是,他趁夜爬上高墻,溜進了周府的后院。
“就知道你是個假正經的,嘴上說著不要不要,身體倒是很誠實嘛。”
白日里輕薄他的那位妾室恰巧在這一帶散步,轉頭就瞧見了他,立即奔放的將他撲倒在地,動手解他的腰帶,嬌滴滴的說,“我的身子可是有很多妙處的,比你找的花魁娘子強得多,保管你一嘗,就再也丟不開了。”
“放開我,唔唔……”
他只喊了一句,嘴巴就被她用紅唇給封住了。
然后巡夜的阿蠻夫妻聽到了草叢里的動靜,循著聲音過來,把他倆抓了個現形。
“你們聽我說,我真的是清白的……”
他試圖解釋。
但結局依然是被人用門栓打了出去。
這下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白天當著病重的好友的面,和人家的妾室摟摟抱抱,晚上則翻墻而入,和她躺在草叢里衣衫不整的親著嘴兒。
下流!無恥!禽獸!畜生!
但凡是聽聞此事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給他下了這樣的評語。
而他再也沒能和周三郎見面。
不管他是好言好語的解釋,還是撕破了臉想闖進去,都沒有成功。
“我可以幫你,且不要你承諾給我名分啥的。但你必須得給我安排一個去處,讓我在三郎走后,不至于流落街頭。”
就在他快要絕望時,那個害他身敗名裂的妾室出現了。
當晚,他興高采烈的找到了她說的狗洞,悄悄的鉆了進去,終于看到了周三郎。
可惜,周三郎看不到他了。
周三郎,死了。
“郎君,你為何要走得這么早?”
“三郎,你走了,我們該怎么辦啊?”
后院里響起了高高低低的哭聲。
他靜靜的聽著。
他沒有哭。
他只是在角落里站了很久很久,然后若無其事的爬了出去,慢悠悠的走在秋夜的巷道上。
就像,他不過是一時興起,大晚上出來散散步,吹吹冷風。
他根本就沒去過周府,也沒有聽到過周三郎的死訊。
只要沒聽到,周三郎就永遠是活著的。
至少,在他的心里,對方是活著的。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難道不是嗎?
過了好幾天,他才稍稍緩了過來,想起了答應采玉的事,便親自把她接出來,讓她在自家的鋪子里做工。
雖然接她的時候,她那股子浪勁兒又上來了,貼著他又親又摸,借機向周府的舊人示威,讓周伯等人對他的印象愈發的壞。
但他覺得無所謂了。
既然周三郎都不在了,那旁人怎么想,是旁人的事。
與他無關。
他把采玉扔到鋪子上,便不再管她。
后來,他聽人說,她和別的豪客好上了。
再后來,他聽人說,她受了豪客的蠱惑,想要窺探景福齋的工藝,便私自摸進窯場,不慎掉進了滾燙的爐膛里,香消玉殞,死無全尸。
她是個貪心不足的人,落得這樣的下場,人人都說活該。
但他坐不住了。
再怎么說,她也曾是周三郎的枕邊人。
他總得替她做一場法事,好讓她走得安心些。
但是,僅靠他手里的月錢,是不夠的。
那些和尚看著無欲無求,一臉慈悲,但宰起人來,可不是吃素的。
出于自尊,他不想找繼母開口,便只好再次打開了自己的小金庫。
“從今天起,你就沒有繼母了。”
許含章抬手打斷他的敘述,“因為,她被我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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