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十七章明白
正文第三十七章明白
作者:連穗
殺了!
殺了!
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娘子,殺了他的繼母?
怎么可能?
她們好像壓根就沒打過照面,更沒結過仇吧?
難不成是因為花瓶太貴而引發的血案?
但看她的氣度,又不像是在乎那點錢的人啊。
她是在跟他說笑嗎?
還是認真的?
唐孑遺就像被雷劈了,半張著嘴,木木的接過她扔來的花瓶,半晌說不出話來。
“深秋時節,我曾受周伯所托,為他府上除過邪祟。”
許含章很滿意他的安靜,從容的說了下去,“我與采玉,充其量就是一面之緣。但下雪那日,她的魂魄卻主動來找我,留下了一塊碎瓷片。”
“那塊瓷片里,有人骨的氣味。”
“我直覺其中有異,便一路追查到了景福齋的頭上,意外發現你們的獨門秘技是往黏土里摻大量骨粉,以使得瓷器通透輕盈,潔白剔透。”
“以前用的是牲畜的骨粉,后來膽子大了,竟打起了活人的主意,把采玉拿去燒了花瓶。”
“而幕后黑手,就是你的繼母。”
“她做的惡,遠不止這些。”
為了不讓他太過難堪,許含章把他繼母的風流韻事模糊的帶過,只重點講了繼母是如何咒死他的爹娘,氣死他的祖母,然后又被‘游方道士’所惑,拿活人祭爐燒瓷。
等她一口氣說完后,唐孑遺徹底懵了,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冷汗大顆大顆的直往外冒,看著好不狼狽。
他將上下兩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的爹娘,實在是死得太冤了。
就因為拒絕讓繼母介入他們的家庭,就雙雙下了黃泉。
世上怎會有如此惡毒之人?
老天爺是瞎了眼嗎?非但沒懲治此人,還助她登堂入室,上了他家的族譜,平白享受著大義貞烈的名聲,被眾人所敬仰,只要他在人前對她稍有不敬,就會被飛來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只能忍辱負重,在人前被她像孫子似的呼來喝去,毫無自尊可言。
其實,他早就知道繼母不是個簡單的。不然也不會給他的名字里安個‘孑’然一身的‘孑’,和遺孤的‘遺’,怎么看怎么不吉利,透著股不懷好意的味道。
取名時他年紀尚小,不懂其中的涵義。可祖父,就真的不懂嗎?
既然懂,為何要允許她這么做?
他一直想不明白。
但現在,他終于明白了。
因為,他的祖母,是被繼母給氣死的。能把慈祥開朗的祖母氣到那個地步的,定不會是什么可笑的婆媳不和,只能是不可外揚的家丑。
祖父刻板嚴肅的臉和繼母端莊自持的臉交替在他眼前出現,漸漸變成了赤條條糾纏在一起的模樣,使得他胃里一陣惡心,幾欲作嘔。
為了分散精力,他低頭看向懷里的花瓶,卻下意識的想起了采玉瞬間化為白骨的慘象,心里頓時更加難受了。
“都已經過去了。”
許含章放柔了語氣,低聲道,“你就不怕我是在騙你?”
“騙我,對你來說又沒什么好處。再說了,若不是親身經歷,又怎能說出這么詳盡的內容來?”
唐孑遺抬起頭,擠出一個干澀的笑容,“還有,就沖著你幫過周府這一點,我也會無條件的信任你。”
他停頓片刻,問道:“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什么會把真相告訴我,就不怕惹禍上身嗎?”
此時他只要大喊一聲,就能把家丁們引來,順手將她擒住,天亮后送交官府處置。
一路上,他可以撕心裂肺的哭嚎著,聲情并茂的悼念著不幸死去的繼母,給圍觀的民眾留下一個孝子的好形象,同時洗去以往不堪的名聲。
這是一筆只賺不賠的買賣,除非是傻子,才不會做。
只可惜,他就是個傻的。
“要抓我,也得他們看得見我才行。”
許含章嫣然一笑。
她想和他面對面的談,才小施術法,讓他看到了自己的靈識。
而其他人,是看不到她的。
“居然有這么神奇?”
他愣了愣。
“要不你吼一嗓子,驗證一下?”
許含章似笑非笑道。
“不用了。”
他訕訕的擺手。
“我是想讓你活個明白,所以才來找你的。”
許含章突然說出了來意,“我要是不跟你說清楚,到了第二天,你該如何面對繼母不知所蹤,和窯場地道失火的事?雖說人活一世,難得糊涂,但比起糊涂,更多人還是愿意追根究底,求一個明白。”
然后狡黠的笑了。
“你好像忘了問我,為什么會知道你和周三郎曾經交好?”
“哦,為什么?”
留在周府的老人們都視他為十惡不赦的大淫棍,自然是不可能在外人面前主動提起他的。
“那天我拿著瓷片,抱著試一試的念頭去找周伯打聽,結果他一下就認出了是景福齋出產的,還刻意把疑點往你身上引。”
許含章抿緊了薄薄的唇。
“那老板膝下有一獨子,是個風流成性,葷素不忌的,但凡遇著個有鼻子有眼睛的小娘子,就不想放過。采玉跟了他后,儼然成了店里的二當家,天天在柜臺里數著錢,同時不忘和男客們調笑,最終紙包不住火,一時心虛就發了病,沒幾日就死了……”
這是周伯的原話,看似風平浪靜,卻藏著險惡的用心。
這個精明的老人早就看出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提前鋪好了局,拋下一個絕妙的暗示,好讓眾人把壞事不自覺往他身上套。
而她,也差一點就信了。
“那你為什么沒相信呢?”
唐孑遺悶悶的問。
聽到周伯給他潑了這么大一盆臟水,說心里沒有疙瘩,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真和采玉相好,怎可能放任她在鋪子里胡來,跟往來的客人調笑?”
許含章斜斜的看他一眼,“除非,你是覺得冬天太冷了,想讓采玉給你送幾頂溫暖的綠帽。”
“咳咳……”
他尷尬的干咳了兩聲。
怎么會有人用如此正經的表情語氣,說著如此不正經的話呢?
“而且我越琢磨,就越覺得你的行事作風和周三郎像。”
許含章繼續說道,“同是商戶出身,又同為風流閑散的性子,那你們聚在一起,應該挺有共同話題的。”
而景福齋離周府,并不算特別遠。
這兩人,很可能就是認識的。
她沒有立刻向周伯詢問,而是裝作上套的模樣,認真的揣測著景福齋的種種可疑之處。
而周伯則投入了異乎尋常的熱情。
先是自告奮勇要去打探消息,又是旁敲側擊想要打聽出她的對策,但都被她客客氣氣的推掉了。
“周伯雖然熱心,但不可能對周三郎之外的人和事那么上心。況且死的是采玉,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突然就轉變態度了?”
許含章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盡管周伯用“關心”,“擔憂”來掩飾了這個轉變,但還是做得不夠隱蔽,讓她瞧出了端倪。
在見過景福齋少東家的真容后,她更是確定了這個猜想。
只因他的說話方式和表達技巧,與周三郎幾乎是如出一轍。
只有十分要好的友人,才會在說話間不經意的帶出對方的痕跡來。
周伯為何要隱瞞這點,還故意誤導她往不好的方面聯想?
答案很簡單。
周伯內心深深的憎惡著他,卻不便出手,只能攛掇一下她,借機把他除掉。
想通之后,許含章頗有些無奈。
這個老人家并不壞。
相反,他待人親切,心地善良,又一心忠于周三郎,不貪錢財,算得上是很難得的老好人了。
他之所以針對眼前這位,也是為了給周三郎一雪綠帽之恥,并沒有從中牟利的打算。
如果她心胸夠開闊,定能諒解他的苦楚,欣然接受他的利用。
很可惜,她是個小心眼的,知恩圖報,同時也錙銖必較。
“臨走前,我說要去周府吃個暖鍋,那時我就做好了打算,要是真如他所言,我就開開心心的赴約,和大家伙聚一聚,要是他心存惡念,就只能當是散伙飯了。”
許含章這次連嘆氣都免了,苦笑著說,“還好有人陪我同去,不然到時候真的會有點兒不自在。”
“誰和你同去?是黑皮那廝嗎?”
唐孑遺脫口而出道。
“黑皮?”
許含章立刻反應過來,點點頭,“對,就是他。”
接著想起了什么,“下午你對我那么關照,莫非是想讓我也照顧一下你的生意?”
她說的,當然不是鋪子里的生意,而是他賺私房錢的那一套。
“難道在你看來,我也是虛榮的,喜歡被男人追逐爭搶的那類?”
她定定的看著他,目光里隱有不滿之色。
“不不不。”
他忙否認了,“我只是一見你,就覺得整個人間都變得亮堂堂的,所以不自覺就對你熱絡了些。”
倒也不是真的心悅于她,而是見了她這般美好的小娘子,下意識就想多看幾眼,想把好東西都塞給她。
他只是關心她,不為索取回報。
就像是,見到一朵盛開的花,卻不忍摘下,而是讓她好好的在枝頭綻放的心情。
“多謝你的好意。”
他光風霽月,她自然也落落大方。
“時候不早了。”
許含章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向他施了一禮,接著便穿墻而過,無視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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