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天七萬三千年入夏,陰雨連連的濕,一下便是十日。
臨近夜晝交替,雨勢更緊、更大的傾盆到丘陵山巒各處,在偏西的坑洼,整個罩在氤氳的雨幕之中,漸漸模糊視線,不能辯清東西,也分不出遠近。
“轟隆隆”,這連著的悶響伴著黎明的沉寂,沖過沒有樹木抓握的土壤、光禿禿的巖石,推趕著泥沙和滑落的石塊直順而下,猛襲了沿河住下的村民,幾乎一瞬,把牛羊、人口和一切有氣的都帶入了渾濁的泥湯內,凝成了漩渦去到更遠。
旋渦的深處,好些雙手,大的、小的、粗的、細膩的、胖的、瘦的伸出水面,沒張口的嘴里一息不至,被水的壓擠吞噬了下去,怒吼咆哮的沖去再遠。
遠到一處獨立的破敗茅舍,卷起了排竹的屋頂拋上老高,爛泥糊做的墻奄奄一息的深埋水中,而冒出水的一顆黑黑腦袋捏著浮漂,如秋風的落葉,又像靠不去岸的孤舟,飄入大河,至漸漸平息的寬廣河面,才吐出口中的泥沙和雜質,能嗆咳出的聲音打破了晨曦的陰霾。
“救命——”
“誰能來救救我”
續續斷斷吐出話的是個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弱的如厲鬼捏破了細細的喉嚨,不能喊來助力,只是靠著那只被擦了好些傷痕、血跡斑斑的手,渴望生存的掙扎,拼盡全力。
瓢潑雨勢漸弱下來,大河已成了黃色的一片怒濤翻涌,滾滾去往天邊。
遠的盡頭,靠水草的淺灘里,那只手捏著打橫的一支竹竿,牢牢握著,就像把著生的權利那樣,緊有牢固。
“救,救救我——”
她用盡了渾身的氣力,才擠開受傷的喉嚨,可那聲之后再沒有言語能發的出來,只有小衣貼緊的胸脯微微起伏,昭示著這是難以生存下來的浮游。
日頭高高到正央,卻是涼冰冰的,她渾渾噩噩的意識,并透不清的眼底,出現一身群青袍子裹著的欣長挺拔將她輕輕抱起,掖進暖溫溫的懷里,離這不知去向的大河越來越遠。
遠到死亡的邊際,靠近勃勃生機的曙光。
曙光普照下,貼著她背放塌上的,那是一雙結實的大掌,手指也極其溫柔的替她清理口腔的異物、遍體鱗傷的不堪、裹了暖身又熱心的衣裳。她努力睜開重沉的眼臉,想把他看清,想曉得誰比菩薩的心腸還軟,誰屈尊將一粒愈合內疾的丹丸融化了她嘴里,貼入她心窩子。
他額心的一點紅好漂亮,她眼皮被掀開那刻看清了。
再專注起來細細的看,卻只能模糊的瞧見那極好的輪廓是男人的樣子,沒清楚生得如何模樣,虛弱的意識便沉入了無知無覺中,再也掙不出來半分念力,識明他,好好牢記他。
他照顧了十日,熬制湯藥和侍弄粥水,親力親為,入微細致。
大抵是十日罷。
她刺痛的胖腫雙眼被厚實的藥棉紗布蒙了起來,單能通過晝夜的冷熱來感知過去的天數。終于能睜開,能重見天日和明亮,看到的卻是一雙干過粗活的手,抬了些脖子起來,再看過,是一個頭巾包著綰好頭發的寬臉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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