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蒼天無眼

天色漸漸地陰了起來，就如同莘硯的心一般。她絕望地看著地上的火盆，淚珠難以控制地掉落。

暗紅的炭火雖燒的不旺，好似魔鬼那通紅的眼，亮暗之間，就如同嗜血的鬼魅，著實可怖。

“還等什么？難不成，你想讓你家主子活活病死嗎？”

尖酸刻薄之語從上頭傳來，莘硯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一把淚，只覺得周身寒冷，這不是身體上傳來的冷意，而是從心由內而外漸漸蔓延到全身。

這使她不由得顫抖著雙手，正欲伸出捧起炭火，卻在剛觸及之時，遲疑了半刻。

對于姚玟嬿而言，這世間除了她自己，任何人的性命都如草芥一般，或許連草芥都不如，僅僅是細微的塵埃，只需微風輕拂，便可灰飛煙滅。

故而，莘硯的命在姚玟嬿手中也沒什么用處，不過是威脅戚璟瑤的手段罷了，姚玟嬿真正要了結的，是戚璟瑤的性命，與莘硯是無關的。

呱呱墜地之后，深宮寂寞之劫，這些姚玟嬿都是經歷過的，在這漫長的過程之中，她所經受過的苦難與折磨，漸漸地讓她變得更加喪心病狂，變本加厲。

姚玟嬿扯著嘴角，她輕蔑地俯視著莘硯，眼中充滿了諷刺與戲謔。她不信，難道會有人為了另外一個不相干的人而付出性命？

至少，她十幾年的歲月里，不曾遇見過。

“裝模作樣的下賤胚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多么的赤膽忠心呢，如今瞧著，也不過如此嘛。”姚玟嬿捏著錦帕，拭著嘴角輕笑道。

躊躇許久，莘硯終是做了決定，她不曾遲疑，連猶豫的片刻，亦是為主子著想。她死不足惜，可若是姚氏在她死后卻言而無信，那豈非就耽誤了主子的性命呢？

在莘硯的心中，只要想起主子，就有無限地心安。她從未如此淡然，即便是此時此刻，迎接她的，是死亡。

眸子漸漸抬起，目光與姚玟嬿相會。莘硯的的表情大義凜然，令姚玟嬿吃驚不小。

“賤人，還敢與本宮對視不成？看本宮戳瞎你這狗眼。”

“記住你說的話，德妃，倘若你食言，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話，幾乎是喊出來的，這頃刻間的勇氣，促使著莘硯伸手拿起了滾燙的炭，手掌傳來的灼燒痛感令莘硯不由得咧嘴，她心一橫便張開口，將手中的炭送入了口中。

被灼熱后的手心已經血肉模糊，當燒的火紅的炭燙破了莘硯的唇，瞬間唇口間就被燙出許多水泡，莘硯攥緊了雙手忍住痛感，可攥的越緊，十指連心，就越疼得厲害。

幾乎是生吞，莘硯胡亂地吞著炭火，大塊小塊不管不顧，她好似囫圇吞棗一般，可是在她口中卻不是棗，卻是她的催命符！

血水順著莘硯的嘴角流淌出來，滴落在石板地上觸目驚心，濃稠的血液，夾雜著木炭細碎的粉末，這看起來并不像是血，卻要比血更為恐怖。

莘硯疼痛的幾欲昏厥，可她不能回頭，一閉上眼便是主子在床榻上痛苦的表情，僅僅是這點，就足以令莘硯奮不顧身。

難以下咽的炭火不僅灼爛了莘硯的舌頭，亦是劃破了她的喉嚨，此時的莘硯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嗚嗚”之聲。

可有的炭火，表面已是不熱，可炭心依舊是要命的溫度，莘硯將每一塊都咽下，誰知被咽下的炭火，在其腹中才變得更加滾燙。

莘硯只覺得腹如刀絞，她不再跪的筆直，則是癱坐在地，一手捂著腹部，另一手支撐著地面，才使得自己不會摔倒。

半晌，當炭盆中的最后一塊炭火被莘硯所咽下時，姚玟嬿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所形容。

她萬萬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如此執拗，這卻不是最為可怕的，可怕的是此時此刻，莘硯盯著自己的眼神。

且不能說是盯著，應是瞪著，狠狠地瞪著雙眼，此時此刻莘硯已經什么都說不出來，漸漸地，她似乎已經忘了，痛是什么感覺。

“嗚……嗚嗚！”

沙啞的聲音，似是山澗中野獸的哀嚎，莘硯艱難地發著聲音，可姚玟嬿在聽后，卻是脊背發涼。

既是如此，她也不曾忘記，身為德妃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你說什么？本宮聽不明白呢。”

其實，姚玟嬿何曾不知莘硯的意思？不過是囑咐自己，莫要食言罷了。可姚玟嬿卻不是尋常人，言出必行在她身上，并未體現過多。

便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莘硯看著姚玟嬿明知故問的樣子，終于崩潰了。她并不后悔，后悔的是，若是方才去尋陛下，是否又是另一幅光景？

至少，主子不會病的更厲害才是。

“你說話呀，不說話，本宮如何能知曉你的意思呢？便是想幫忙，亦是愛莫能助呀。”姚玟嬿這便是鐵了心，視自己的諾言于無形，她乃是無比尊貴的德妃，難不成還被一個小小的宮女所威脅？

真是自不量力！

莘硯猛地起身，只覺眼前地轉天旋。她雙手撐著膝蓋，艱難地站了起來。踉蹌著步子，似是要追問著姚玟嬿。

為何……要食言？為何！

“你要做什么！莫要放肆！”姚玟嬿見之，嚇得花容失色，她連連后退，無法想象的是，莘硯在此時此刻，會做出什么事兒來。

一旁的阿良隱忍的十分辛苦，他顫抖著嘴唇，臉色煞白，卻不能前去阻止。好似芝蘭慘死的那一刻，就在眼前一樣。

同樣是絕望的宮女，同樣是咄咄逼人的姚氏！

“阿良！你還作甚？還不攔著？”

莘硯的步子只進不退，姚玟嬿更是驚恐不已，躲在了爾珍的身后，瑟瑟發抖。

“莘硯姑姑！你且安心，我向你保證，德妃娘娘不會食言！”阿良向莘硯擠著眼睛，他搖著頭，卻是說著最令莘硯安心的話。

“嗚嗚……嗚嗚……”

見她還不死心，阿良繼續說道：“還請姑姑回去，好生陪一陪懿主子吧。”

這句話說完，令阿良的鼻子一酸，雖說極其隱晦，可也就是說，她所剩的時候不多了，能不能見著主子最后一面兒，都未可知。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