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回小人之心

她將封氏扶著回到椅子上坐下，又塞了兩個軟墊在她身后，方才矮身坐在小杌子上為封氏捏著腿腳，細細分說：“奶奶就是心計不深，才會屢屢吃了虧，您且坐著，細細計較一番才好，”她說著又問：“奶奶可知英國公夫人派人來所為何事？”&1t;/p

“是為何事？”封氏原本清瘦的臉龐即便懷孕生子也未長胖幾分，反倒是因產子傷了元氣，雙眼略顯眍，被那昏沉沉的光線一照，添了幾分陰毒。&1t;/p

“聽說周老太醫年事大了，英國公夫人想要為周老太醫辭去東宮的差事，又來攛掇著大太太也叫咱們大爺辭去東宮的差事呢，”范媽媽在一旁覷著封氏的神色，緩緩說道。&1t;/p

封氏不聽還好，一聽更是氣憤不已，她眸中滿是怨恨，緊緊握住手中的帕子，說道：“這個毒婦，竟然如此見不得大爺好，大爺如今在東宮當差，甚得太子妃娘娘看重，太子妃前日還打了東宮的內侍來送賞賜，好生夸獎了大爺一番，正要好生抬舉大爺呢，她竟然要勸大爺辭了去！”&1t;/p

“可不是，”范媽媽說道：“周家自恃當初引薦咱們大爺入太醫院，時時以長輩的身份自居，想來也是不想讓咱們大爺混得比他好了，”接著又道：“好在奶奶是心眼明亮的，萬萬要說服大爺不能受了那惡毒女人的蠱惑才好。”&1t;/p

封氏沉了沉氣，高聲向外叫了聲，“來人！”&1t;/p

便有個小丫鬟應著掀簾進來，叫了聲，“奶奶有什么吩咐？”&1t;/p

封氏微微抬高了下頜，問道：“大爺可下衙了？”&1t;/p

那小丫鬟口齒伶俐，開口答道：“大爺下了衙便去大太太那頭請安了，才遣人傳了話來告知奶奶，叫奶奶早些安置，待會子去姨娘院子里。”&1t;/p

范媽媽聞聽此話，便對著封氏道：“奶奶您瞧，只怕這會子大太太已經被人利用，在說服大爺了呢。”&1t;/p

封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對那小丫鬟道：“你去大太太院子門口候著，務必請大爺過來一趟。”&1t;/p

那小丫鬟應著去了，封氏又對范媽媽道：“你親自去一趟后排房，看一看范祿，叫他只管好好養傷，自有他的差事等著他。另則五十大板下去，即便不落下殘疾，只怕也要休養好一陣子，您待會子去打聽打聽夫人指了誰任了這差事。”&1t;/p

范媽媽一喜，連忙應下。&1t;/p

“既然大太太有意整肅府中規矩，你只管叫咱們的人好好盯著那人的錯處，有過失自然不能放松了！”封氏將一口貝齒磨得磕磕響。&1t;/p

范媽媽恭維道：“奶奶合該如此，這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您自己個兒硬起腰板，才不會叫那起子人欺負了去。”&1t;/p

再說那邊廂大太太院子里，隋子峰正坐在正堂里的玫瑰椅上。&1t;/p

“我只推說太醫院的事不懂，待問過你的意思再給答復，”隋大太太喝了一口茶，又招手吩咐貼身的媳婦子給隋子峰續了一杯茶水，問道：你是怎么想的？”&1t;/p

隋子峰凝眉思索了會子，說道：“近日太醫院里隱隱有傳言，說是上頭的身子似乎抱恙在身，偏偏又沒有明信兒，兒子細想起來，已經半個月沒瞧見過秦穆白了。”&1t;/p

隋大老爺說道：“皇上身子不舒適，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嘛，人吃五谷雜糧，沒有不生病的，皇帝也是人么！”&1t;/p

“你懂什么！”隋大太太出言打斷了丈夫的話，皇上有病雖不稀奇，可皇帝卻刻意隱瞞生病的事，這其中就有的說道了。&1t;/p

隋大太太只覺得胸膛里一顆心砰砰跳得厲害，問兒子道：“你是覺得……”&1t;/p

“兒子不敢猜測，”隋子峰斂肅了神色，說道：“不過以兒子對英國公夫人的了解，她斷斷不會做沒頭腦的事，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消息。”&1t;/p

隋大太太肯定地頷，髻上插戴的銜珠步搖輕輕晃動，映了燭光投在臉上，劃過隋大太太修的精致的眉梢，“英國公夫人與貴妃走得近，你前兒說貴妃如今最得皇上信重，沒準兒靜和是從貴妃那兒得了什么信兒。”&1t;/p

隋大老爺有些疑惑，問道：“即便是皇上有什么不虞，又與太子何干，更何況皇上駕崩，太子爺繼位，那咱們就更該結好太子爺啊。”&1t;/p

‘說你不懂理，你卻還不服氣’，隋大太太在心里狠狠鄙視了丈夫一下，方才，“若是以前，老爺這話是不錯的，只是自從上回霉米案后，太子爺的威信遠不如前，裕王爺、濟王爺兩位王爺越得人心，太子爺身子又一直不好，這大位落在誰頭上還是未定之數，這會子遠離東宮，是最保險穩妥的做法。”&1t;/p

隋子峰深以為是，點了點頭道：“母親說的在理，兒子也是這樣以為，也早有這想法，只是一時還想不好如何不著痕跡地丟開這個燙手的山芋，故而沒有對母親說。”&1t;/p

見兒子這樣說，隋大太太一顆心才算落回胸膛里，溫聲道：“想來皇上的身子也不至于如此不撐的地步，咱們既然占了先機，就還有時間慢慢籌劃，改日我親自去一趟英國公府，旁敲側擊地問問英國公夫人的意思。”&1t;/p

隋子峰想起那個端莊溫淑的女子，心頭突然煩亂，如同有一把亂絮撕扯似的，半晌只應一聲是，又道：“要母親勞心了。”&1t;/p

“兒女是爹娘前世的債，這點子委屈倒是無妨的，”隋大太太似笑非笑道。&1t;/p

隋子峰知道這是母親暗地里敲打自己，想來又是封氏惹母親生氣了，他唇角蠕動了下，告了退。&1t;/p

才轉過灌木花叢，便見一個黑影立在那里，他頓時警覺，喝問一句，“是誰！”&1t;/p

“大爺，是奴婢，奶奶遣了奴婢來等您的，”那人向前走了兩步，進了光影里，露出一張圓圓臉來，正是封氏屋里服侍的丫鬟。&1t;/p

隋子峰松了一口氣，妻子派人來母親這里，總是這等畏畏縮縮的，隋子峰暗暗想了想，說道：“我正打算過去，你先去回話罷！”&1t;/p

那小丫鬟應著退下，早另有一個容顏清秀的丫鬟執了一盞羊皮宮燈跟了出來，肅了肅身道：“太太說天暗了，打奴婢來為大爺照著亮兒。”&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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