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師妹想說什么,但說無妨,我這袖子……你能不能先放開一下下?”
白翼看著后面跟來的尉遲嘉,似笑非笑說道。
他如今已經沒有興趣去招惹一個醋缸了。
“好好。”
衛襄忙不迭地放開了白翼的衣袖,又有些糾結:
“白翼師兄,這話,我得悄悄跟你說。”
“嗯,那你就傳音吧,我聽著呢。”白翼點頭道。
衛襄回頭看了一眼尉遲嘉,到底還是拽著白翼拋出去老遠,才謹慎地傳音道:
“白翼師兄,我知道,我這個人呢,在凡人眼中,出身好,長得也好,哪兒哪兒都好,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但其實呢,我這性子,卻真的不太好,暴躁又沖動,腦子也不太靈光,這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白翼皺眉不解:“可你和我說這些,做什么?”
“我的意思呢,就是說,白翼師兄,你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人,我覺得,我覺得我這樣的廢柴,根本就配不上你。”
衛襄斟字酌句,結結巴巴地說道。
白翼心底漸漸恍然,但是看著眼前少女愁眉苦臉的樣子,又忍住了好笑,繼續追問道:
“所以呢?”
“所以……”
衛襄干脆眼一閉,心一橫,痛快地把話說出了口:
“所以我想跟白翼師兄你說一聲,你喜歡誰都行,可千萬千萬不能喜歡我,我會耽誤你一輩子的!”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衛襄做好了白翼師兄瞬間翻臉的準備。
但是等了好一會兒人,她都沒再聽到白翼說話。
咦,白翼師兄是被她給氣傻了嗎?
衛襄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對上的就是白翼一雙震驚難言的血紅眼眸。
其中意味,驚愕居多,生氣嘛……倒是看不出來。
罷了罷了,已經在往作死的路子上奔了,那也不怕這最后一下子了。
衛襄再次橫了橫心,嘰里呱啦地說了下去:
“白翼師兄,雖然我知道,拒絕您的后果可能很悲壯,但是我慎重思考了一晚上,我十分肯定,咱兩根本就不搭。而我呢,又是個千載難逢的好姑娘,這種事情嘛,我還是要早早和你說清楚,免得讓你心里懷著不該有的希望,那樣最后會坑了你的。你是一個好人,你以后,會找到一個比我幾千倍幾萬倍的好姑娘,所以,你,你以后,忘了我吧!”
衛襄說了一大串的話,說完了自己又回想了一下——
嗯,照著大師姐說過的話,這樣拒絕了別人,既保全了別人的顏面,又不至于讓兩人之間太尷尬,應該沒問題吧?
畢竟她已經拒絕過唐子笑一次,拒絕過尉遲嘉無數次了,也算是頗有經驗。
不過重生以后才發現這么多人都喜歡她呢,真是好苦惱哦。
衛襄有些小得意地想著。
但是白翼聽完這些話,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他就用那一雙血紅血紅的眸子看著她,冷冷淡淡地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等到衛襄的臉終于耐不住這種注視,慢慢地紅起來之后,衛襄才感覺到一只大手在自己腦袋上拍了拍:
“小師妹,你想多了。”
然后,眼前白衣白發的人轉身拂袖,飄然離去。
等到走出了好幾十丈的距離,那個白衣飄飄的背影處,才猛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的聲音,隨著越來越快的身影,漸漸消失長安城外。
衛襄確定,她從沒見白翼師兄這么高興過,高興得有些不顧儀態。
白翼師兄為什么這么高興?
心里一琢磨,衛襄猛然間就打了個哆嗦,腦子里忽然像是有一道炸雷劈了下來——
小師妹,你想多了……她,她想多了?
白翼師兄,他,他壓根兒對她沒意思?
所以,他只是捉弄她,而她,自作多情了?
一陣寒風吹過,衛襄頓時覺得好冷。
而她的臉,也瞬間紅成了豬肝色——
“啊啊啊啊啊!”
衛襄捂著臉瘋狂往回跑。
自作多情啊,以后還有什么臉見白翼師兄啊?
啊啊啊啊啊!
這一日,長安城門口的守衛和行人,都親眼目睹了衛國公府二小姐一邊尖叫,一邊掩面疾奔的癲狂模樣,就連柱國公在后面一路追都沒追上。
消息傳開,大家都在紛紛猜測衛二小姐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這等笑話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連宮里的皇帝和皇后都知道了。
衛襄進宮去看望姐姐的時候,皇后衛錦就興致勃勃地打趣她:
“那日你是有了什么高興事兒,說來給我聽聽。”
“哪有什么高興事兒,我那日,那日我是被一只蜜蜂給蟄了,我疼,我……我才亂跑的……”
衛襄還沒有完全從自己自作多情的打擊中緩過勁兒來,沮喪地找了個借口搪塞衛錦。
“你這個借口啊,一聽就是撒謊——你小時候被好幾只蜜蜂一起給蟄過,都沒喊一聲,如今你都是仙門弟子了,反倒倒退了不成?”
衛錦放下手里的茶盞,看著妹妹:
“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因為那日尉遲嘉和你說了什么,你才如此激動的?如果是,那就說明你心里還是喜歡他。既然喜歡,就不要再給我扭扭捏捏,等過了這個年,你就老老實實和他成親,早日名正言順,我也就不管你們整日里形影不離這件事了,你們愛去哪里去哪里。再說,我瞧著他如今對你,是著實不錯。”
一聽姐姐對自己當時的糗事毫不知情,衛襄才稍稍放下心來,不過姐姐如今說這話,她就不愛聽了。
衛襄亮亮的眼珠子轉了轉,捂著心口站起來:
“姐姐,這個話你可再別說了!那日我之所以那樣失態,就是見了尉遲嘉,心里不痛快!他都成了我的心病了!”
“我老老實實說吧,我如今可是一點兒不喜歡他,那賜婚圣旨我是為了姐夫的面子,我才勉強接了放那兒,您要是再說讓我和他成親這事兒,姐姐,我可真要犯病了!”
“犯病?衛襄你可真是出息了,如今居然連裝病都會了!”
衛錦冷笑看著自己裝模作樣的妹妹,豎眉斥道:
“當初你是為了把尉遲嘉弄到手,天天地給我裝病,如今想拋棄人家了,又來裝病,真是好得很!如今你不喜歡尉遲嘉了,正好,宗室里這些公主郡主們可都眼巴巴地等著你不要尉遲嘉呢,等過些日子,我就讓皇上收回圣旨,還你一個自由身!”
衛錦久居太子妃之位,如今又是皇后之尊,此時語氣鏗鏘,神情冷淡,真真是不怒自威。
旁邊添茶的宮女嚇得手一哆嗦,茶水灑了一桌子。
衛襄也瞬間明白過來,姐姐是真的生氣了。
衛襄連忙揮揮手,讓那宮女退下,自己才可憐巴巴地上前,偎在了衛錦懷里,將平常用來對付衛國公夫人的那套撒潑打滾盡數施展出來:
“姐,你是我最好的姐姐,你這都是為我好,我哪里能不知道?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這事兒先擱著,您別動氣傷身!”
衛錦從前沒出嫁時,最疼的就是自己這個小妹妹,此時雖然生氣,但是被她抱著晃來晃去,一張寒霜的俏臉也是繃不下去的。
只得撐著腦袋,狠狠道:
“你這個孽障,生來就是為難爹娘和我的,什么時候才能真正長大懂事!”
“我早就懂事了,你看我現在都不給你們惹事兒了,你說是不是啊姐?”
衛襄嬉皮笑臉地回道。
好容易哄得姐姐重新有了笑臉,衛襄才笑瞇瞇地告退出去。
但卻沒有立刻出宮。
她招手叫來了皇后宮中的掌事姑姑。
這掌事姑姑原本是衛國公府出身的婢女,后來跟著衛錦陪嫁去了東宮,所以衛襄也沒什么忌諱,直截了當問道:
“這些日子,有沒有什么人給我姐姐添堵?”
“暫且……沒有,二小姐為何這樣問?”
那掌事姑姑遲疑了一笑,最終笑道。
衛襄看了她一眼,才道:
“沒什么,我就是隨口問問。”
但這話,也和掌事姑姑的回答一般,透露著敷衍。
掌事姑姑的神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起來,又垂頭半晌,才嘆道:
“二小姐真不愧和娘娘是嫡親的姐妹,旁人看著娘娘,都覺得娘娘事事稱心,沒有煩惱的,唯有二小姐您,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當然,今日姐姐雖然一直都帶笑,眉頭卻沒舒展過,往日里,她不是這樣的。”
衛襄眼神冷凝地看著那掌事姑姑:
“說吧,宮里發生了什么事?”
“是,是皇上,這幾日,常常見一個女子。”掌事姑姑低聲說道。
衛國公府,衛襄一回家就讓人將爹娘和兄嫂全都請到了正院。
然后鄭重地跟衛國公夫妻說了這件事。
“……那會兒畢竟是在宮里,我沒多問那女子是誰,但以我所見,有了之前朝臣攻訐姐姐嫉妒不賢的事情,皇上再納幾個妃嬪,也是一種對姐姐的保護。只要皇上對姐姐的態度不變,姐姐并不是想不開的人。但如今,這女子尚未正式定名分,就能讓姐姐不開心……”
衛襄瞅著自己爹和哥哥:
“你們這幾日上朝,就沒聽說是誰家的姑娘啊,這么大本事?”
“這個,我倒是有所耳聞。”
衛國公點頭道,然后就覺得夫人涼颼颼的目光掃了過來。
他連忙解釋:
“我也是覺得事情還沒弄清楚,先不和你說,免得你擔心……”
衛國公夫人橫了他一眼,轉過頭去,指著兒子:
“你現在就去給我打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衛程看看憂心忡忡的母親,再看看忐忑不安的父親,最后將目光對準了自己妹妹,嘆道:
“襄襄,其實不是我和父親沒聽說,也不是我們不想弄清楚,而是,那個女子并非大周朝臣家中的女兒,也不是民間選出來的女子,她好像憑空冒出來的一般,戶籍來歷,根本查不出來,所以我和父親才想著再等等,弄清楚了再說……”
“憑空冒出來的?我還就不信了,她是孫悟空啊,能從石頭里蹦出來?”
“什么孫悟空?”
衛國公夫妻和衛程夫妻,四雙眼睛齊齊盯著衛襄。
“哦,這個啊……我大師姐給我講過的故事里的一只猴子,天生地養,石頭縫兒里蹦出來的!”
衛襄解釋了一下,然后忽地站了起來:
“但是,你們關注的重點不應該是這個吧?我這就去想辦法。”
“我們調來戶籍都查不出來的事情,你能想什么辦法……”衛程連忙攔著。
衛襄卻早已經跑遠了,只有她的聲音遠遠傳來:
“我去找尉遲嘉!”
天天頂著她未婚夫的名頭,還搞什么魂魄相連,此時不用他,更待何時?
衛襄跑到柱國公府的時候,永平候府的秦清海正好上門做客,順便恭維了一番尉遲嘉:
“表弟當真是長進了,我就說吧,只要你膽子放大,臉皮放厚,這世上就沒有你追不到手的姑娘!你看看你,出身這么高,人長得這么美,你要是追個姑娘再追不到手,那可真是沒天理!如今賜婚圣旨在手,你想什么時候娶衛襄,就什么時候娶衛襄,反正她也跑不了!”
“不,是她想什么嫁給我,就什么時候嫁給我,她能強嫁,我不能強娶。”
尉遲嘉知道秦清海是好意,但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說清楚。
秦清海就笑了:
“哎呀,表弟你也真是的,我跟你說,這女子吧,咱們可以捧著,可以哄著,但你不能這樣還未成婚,就夫綱不振啊,這好好的世道,可不能到你這里給顛倒了,你說是不是?”
說著,還很猥瑣地朝著尉遲嘉眨了眨眼睛:
“要我說,你也不必做這幅癡心郎的姿態了,要是衛襄再拿喬不肯嫁,你干脆就直接把人給辦了……你懂的!”
尉遲嘉聽秦清海說了這么多,終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墨色瞳仁里滿是無辜:
“表哥什么意思?我不懂啊。”
“哎,表弟,這你就是跟我裝傻了啊!”秦清海指著尉遲嘉,干脆直說:“不就是讓你先把衛襄給睡了嘛,你還給我裝!”
尉遲嘉卻是看著秦清海身后,眼神越發無辜:
“我真的,沒有這么想。”
“行了吧,大家都是男人,這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表弟你也不必否認……”秦清海絲毫沒覺得不對,繼續口沫橫飛。
下一刻,他就覺得腦袋瓜子一沉,身體瞬間不受自己控制地飛了出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東西,居然教他算計老娘,你妹妹是小白蓮,你就是個黑心蓮!”
一腳踹出的衛襄憤憤地收回了腳,破口大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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