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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搏個萬一

再次換車。窗外的風景一掠而過，在車上，文伶看起來似乎不由得總是出神。說不出原由，文伶意識到，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越來越像個賭徒，日益嗜賭，又知錯不愿改。

這樣折騰一翻，回到候婉彤所住的小區時，下午都過了一半，這片小區有不少年頭，但綠化卻做得不錯。年輕人都在上班，老人家大多都在，溜狗的，推著嬰兒車的，聊天的，打牌的；因為工作日的關系，道旁的私家車大都開走了，因此文伶樓下的某輛銀灰色的車就顯得格外顯眼。車身光亮，后窗上反射的日光猛然扎進她的眼睛。

因為那意料之外的光芒，文伶在車前稍微一停，恰好看到到左側車門猛然打開，一雙長腿伸出來，隨后身材修長的男人從車里探身出來，笑瞇瞇的看著她，跟她招手。

文伶不動聲色用眼角余光環顧四方，五米之外的樹下，四五個老太太正在打牌。更遠一點，兩個年長的老者在說話。

她定下神來，干脆把話說開，“我決定辭職。我會盡快去公司辦辭職手續。”

李十亭笑容不改，仿佛她說的是杞人憂天般的笑話：“看來我給你的郵件你沒打開。原以為給你幾天時間考慮，想不到你就考慮出這個結果，白白浪費了時間。文伶，你這個人做事，小事嚴謹，大事卻糊涂透頂。一條道路走到黑也不肯回頭，都學不會看看談判對象再說話。我不點頭，你以為你能辭職？”

他說話給人的感覺和魯特截然相反。文伶不看他，沉默一會，又問：“你聽說過太心急的容易得心臟病嗎？”

他頭上的樹冠綠意濃濃，陽光透著濃密的枝葉漏下來，整個人籠罩在錯落的光影下。李十亭下顎被照亮，但眼睛卻在暗處，就那么笑了。笑得意味不明，“你這種熬夜狂人什么時候開始養生了？”

“沒多久啊，就是突然被科普，心衰，缺血性心臟病，幾乎能解釋所有心源性猝死，你說，我繼續做你的助理會不會突然某一天心衰猝死啊？”文伶開玩笑的模樣看著李十亭。

“你們這些個文人、畫家、真真假假的文化人是都很喜歡猜謎嗎？我們認識這段時間，似乎一直沒聽你好好說過話。”李十亭答非所問。

“猜謎我不在行，我只是不希望我的人生活成一場懸疑倫理大戲，告辭。”文伶說罷，轉身離開。文伶低頭走著，不自覺的勾勒出一抹輕笑，程家的事是不是李十亭對現在的文伶而言已經不那么重要了，自己已經做出決定了嘛。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么一類人，站在底線上討生活就很為難自己了，適時地迷途知返，大概也是一種亡羊補牢。萬一，真回得去呢，還是要試一試的。

沒幾步，便聽到，“文伶？”正是候婉彤的聲音。

“婉彤？你今天回來好早，都試了嗎？結果怎么樣。”文伶問道。

“我這樣什么門路都沒有的小演員，結果還用說嘛。”候婉彤強打精神故作輕松的說道，帶著幾分欲言又止。

“沒關系，都是這樣的，萬事開頭難。”文伶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對方，這個行業，一個小演員，拿什么開頭都是問題。候婉彤聞言并未回答，眼里閃過一絲嘲諷，不只是對事還是對人亦或是對自己？兩人無聲的走回候婉彤的出租屋，泡了兩碗泡面，坐在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人租客的簡陋茶幾兩側。

“我想好了，我們去選秀試試吧。”候婉彤突然說道。

“選秀？”文伶略有幾分詫異。

“我今天聽到其他見組的聊天，新一季的《演員之路》，我想去試試。”候婉彤說著看向文伶。

文伶聞言，輕輕一頓，開口道，“現在電視臺的選秀，早已經不是十年前了，你應該知道的。”不等文伶說完，候婉彤直接開口，“我當然知道，都是黑幕，所謂選秀節目，不過是各個公司推自己新人的一種手段罷了，我們這樣的人，過了初賽，也無非是給自己掙個當個外圍的機會，我都明白。”

“那你？”文伶有些疑惑。

“萬一呢？萬一真的能通過這樣的機會簽個公司，獲得資源和機會呢？我不比任何人差，我只需要一個機會！你呢？你就甘心嗎？你聲、臺、形、表四門，哪一門拿出來都是拔尖的，就因為沒有資源你甘心嗎？你看著那么多好劇本毀在那些個高等娼妓、男女通吃、性別不分的小三小四手里，你真的甘心嗎？”候婉彤說得愈加激動。

文伶不知道今天自己走之后候婉彤經歷了什么，但多少猜得到。文伶不知道怎么開口回應對方的質問。事實上，文伶做出了選擇，卻依舊茫然，這份名叫迷茫的鍋很多人會甩給青春，可當青春重新還回來的時候，并沒有那么容易不被壓倒。

“我們這是最后一個賽區，明天是最后一天，我們去報名吧。”候婉彤說道，情緒似乎稍有平復。

“我······”不等文伶說完。候婉彤大聲說道，“文伶，你看著我，你就當時陪我去吧，反正不論我們做什么選擇，都是搏一個萬一，為什么不去試試呢！”文伶看著對方的雙眼，竟然一瞬間不能言語。

第二天，凌晨三點，文伶被候婉彤拉起來洗漱化妝趕往報名現場。

《演員之路》去年辦了一季，熱度斐然，如今第二季再來，聲勢比之第一季有過之而無不及。當下的《演員之路》毫無疑問，早已不再僅僅是一場大型的選秀了，更是一場影響力足夠大的造星盛事，一場資本裹挾著所謂全民娛樂的極致狂歡。

候婉彤和文伶一大早趕到時，報名現場已經有幾分人山人海的意味，兩人在兢兢業業的排了三個小時隊之后，分別領了一張表格，順著墻上箭頭的指示等候，滿眼所見都和她們年紀相仿。年輕標致的面孔似乎有些相似，可是仔細看又各有各的不同。文伶不是這群人里最漂亮的，但是卻在人群中第一眼只能看到她。

門打開，上一個進去的女孩滿臉紅光地走了出來。

“天呀！王志綱老師是面試評委！”

很奇怪，明明希望渺茫，但每個來人眼里的興奮和期盼都格外灼人。

王志綱，早年的大滿貫影帝，近幾年來更是培養出了數十位紅人巨星。他是當代京字頭影視圈的坐鎮大神，也是業界的一個傳奇。所有新人都夢寐以求能拜在王志綱旗下，受他指點一二，都好過自己單打獨斗數年。

文伶一直等到將近黃昏，才輪到自己，這并不是個好時候。面試老師經過一個上午都已經疲倦，文伶走進去的時候，他們的神情都有些無精打采。

王志綱雙手抱肘坐在正中，閉目假寐。他今年五十有三，略有點發福，衣著隨意，怎么看都是個平凡和氣的鄰家長輩。他和張文伶的父親是拜把子的好兄弟，也是文伶的干爹。他自己早年離婚，兒子跟著前妻生活在英國，一年難得見上一面。

“宋文伶？”王志綱的助手困惑地念著資料。

王志綱因為這個名字猛地睜開眼，目光猶如探照燈一樣落在文伶身上。助手察言觀色，立刻機靈地把資料表遞到了王志綱面前。王志綱漫不經心地掃了資料表一眼，再度把目光投向那個站在房間中央的女孩身上。

文伶并不是那種艷光四射的漂亮，卻美得很細膩，十分耐看。很少有人能在他逼人的目光下保持鎮定，太多新人畏懼他的這種不經意流露出的目光和氣場。

左右的面試人員互相交換了一個別有意味的眼神。

王志綱開了口，“為什么想要來《演員之路》？”

文伶深吸了一口氣，語調平穩地回答：“我很喜歡表演，也有一些才藝，但以前一直沒有機會進入這行。”

“還有嗎？”一個面試官問道。

“我希望能用我的所學想改變我的生活。我想站直站正的同時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這個女孩雖然年輕，但是說話條理分明，不拖沓啰唆，更沒有虛浮言辭。

“你怎么看這個行業？我看你有點面熟。”不同于其他選手，面試官們顯然在用自己的經驗踐行著自以為合適的節目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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