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且說路夫人,在鄭智露出怒容,便意識到自己這么說反坐實了兩人有曖昧,頗有些后悔。哪知鄭智后來說出更直白的諷刺?
是啊,自己有什么資格攙和呢?
自己歷來對人冷漠,怎會突然關心別人家的女孩子?仔細回想起來,自己對顧遙的不滿,似乎是“怒其不爭”的憤怒,而非單純的討厭此人,為何會有這樣的錯覺?
她的話語,倒是喚醒了顧遙。
顧遙迅速抹了淚,掙扎出來,俯身行禮,因道:“今日多謝夫人了。方才我嚇壞了,才會有失分寸,夫人不要誤會。以及,我這邊下剩的事,交給鄭三爺處理。”
說完,顧遙復又走到鄭智身側,以行動說明自己的選擇。
鄭智很滿意她的舉動,低聲問她:“你現在回家還是去我家?”
“去你家,你家近。”
說著,顧遙拉鄭智去一旁的馬車。卸了馬的馬車,直接搭在凹凸不平的大石上,里頭單躺了張勝一個。張勝因失血過多,面如白紙。
顧遙指著他,道:“先找大夫給勝哥哥瞧一瞧,他快要定親了。”
后一句成功平復了鄭智對于稱呼的不滿。
“崖山,你去瞧一瞧。”
崖山撩起厚重的甲衣,腳尖輕輕一點,人已進了車,雪地上幾乎看不到踩踏的痕跡。府衙留下的三名衙役,面面相窺。這等輕功,他們老大也沒有的。
三人愣神功夫,青山上前一步,抱拳,未曾張口,卻是拳打兩人,腳踢一位,瞬間將三人撂倒。三人極快起身,怒氣沖沖地看向青山。
青山笑瞇瞇道:“在下失禮了。我瞧路家的馬車也不得坐,便想回去弄輛馬車。只賊人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才試探一下幾位。”
至于試探結果如何,路夫人這個外行都知道自己帶出來的衙役不頂事。
青山也沒繞彎子,直接道:“這樣吧,我出銀子,勞幾位抽一位,去東城門車馬行雇輛馬車來,可好?”
此處離東城門不過三里,倒是個主意。三位衙役不敢私自做主,看向路夫人,路夫人已在雪地里待了一刻鐘,也凍得不行。想不到比這更好的方案,遂點了點頭。
至于銀錢,路家沒有,路夫人絕不打腫臉充胖子。
鄭智吩咐過崖山后,壓根不管青山如何張羅,順口問顧遙:“說來,張勝的命還是我讓沈從君救的呢。他及時定親?我叫青山送點禮吧。”
鄭智這副張勝定然無事的模樣,叫顧遙鎮定下來,仔細與他說了宋迎春的事,宋家的要求。
“因為母親有孕,宋大姑娘的意思,待弟弟滿周歲再出嫁,勝哥哥同意的。這樣一來,定親也就沒那么著急了,暫定在宋家兒子百日之后。”
“你們怎知是兒子?”
“不是兒子,你叫他們家如何度日?宋海棠的運氣,一定不會這么差!”
生兒子,的確很重要啊。見過嫂子生娃的鄭智,下意識地瞄了瞄顧遙的肚子。
顧遙不明所以,正要問他緣故時,崖山出來時道:“血止住,死不了。”
言簡意賅的詞匯,欠扁的口吻,顧遙聽了松了口氣。
張勝的命途實在是多舛了些。生活二字,換個角度說,活下來,生個后代,這大概就是人生了。這么簡單的事,對張勝來說,卻是那么的難。
至于生命的意義,不說張勝,自己重獲新生,來到大明,又有什么意義呢?
協助老鄉宋海棠種田?不,沒有自己,宋海棠依舊會成功。
協助父母兄弟,成就顧家崛起?不,自己能力有限不說,也沒這興趣。她呢,就想和家人一起,平平凡凡地過一生。沒有那么多不滿,沒有那么多爾虞我詐。
那么,與眼前這位看似孩子,偶爾又靠譜的少年戀愛?顧遙不確定看向鄭智,總覺得不靠譜。不過,這么一掃,顧遙才發現鄭智眉頭緊皺。她揮別腦海昏暗的思緒,問鄭智:“對了,你怎樣?有沒有受傷?怎會來這?”
“我沒事。此事說來話長,是我連累你的。待我把事情解決了,再說與你聽。”
“嗯。注意一些,不要受傷。”
“嗯。”
兩人旁若無人的小聲嘀咕,一個是因為自己同大哥說過了,大哥說會和父親提;至于顧遙,排除亂七八糟的因素,鄭智是朋友,是熟人。特意拉開距離,裝模作樣,她實在做不出來。
路夫人同青山那邊說定后,回過頭來看到這樣的畫面,心里莫名得難受。雖沒捋清自己對顧遙的怪異感受,但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現在的感受,只知道看著倆小人有說說笑,自己很不開心。
這些年,路知府也好、兒子路右石也罷,都是縱容路夫人的,這使得路夫人只會讓自己高興,壓根更不在乎別人是否高興。
“你們不小了,有些事,還是避諱些的好。”
父子倆寵出來的路夫人,哪能給鄭家嬌慣出來的鄭智比?鄭智和顧遙說的好好的,偏路夫人非要打擾,鄭智不氣才怪。聽見這話,鄭智又忘了路夫人今日之功勞,皮皮一笑,道:“夫人這話怪異,避諱什么?我幼時不懂事,白吃了孟家半年飯,得了孟侯爺教誨。孟十一又托我照顧他侄女,我有何不可?反倒是夫人,您是我們什么人呢?怎這么多話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路夫人隨即認識到問題,自己對顧遙的事,沒有任何話語權,這一點很糟心。毫不猶豫地,她張口便道:“我想再認顧五做義女,不可以嗎?”
“不可以!”
開口反駁的是顧遙,她說:“多謝夫人抬愛。首先,我嫡母在世,我不便隨意認親;其次,除了嫡母,生母已不可能同意我認她人作母。夫人,真正的母女,或是親如母女,認或是不認,都是一樣的。”
路夫人如被雷擊。
是了,她和姚飛飛可以天南海北地聊著,卻沒有母女的感覺……不是母女,認了也不是的緣故嗎?
顧遙卻沒功夫搭理她了,因為,她好像瞧見了個熟人,何福。
及那人走近,果然是何福。
何福兩腮通紅,額頭上的汗水嘩嘩落,鬢角的發絲被打透,有了結冰的痕跡。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狀態,少年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福哥,有事?”
何福大口呼吸了三口,方道:“我娘叫我來求姑娘,給宋伯母請個好大夫,她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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