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青山、崖山忽視一眼,并沒有責怪對方。青山頓了片刻,難得的,學崖山惜字如金了一回,問了聲:“差不多了吧?”
崖山點點頭,于是,二人直接現出身影。
白日里孟瑄的鬧騰,還是有用的。李景隆這會兒,被圣上召進宮去了。青山崖山兩個,這才有恃無恐,這么大辣辣地出現。
結果,不過一瞬,火把點亮了殘舊的小院,不大的后院堆滿了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李景隆不似當年威風,卻也不是什么軟柿子。負責小院守衛的領頭人,若有那資歷老的,便能發現,此人乃是洪武年間錦衣衛,北鎮撫司使,毛忠。
“我當何方高人,原來不過兩毛頭小子。看二位起手的姿勢、藏匿的手段,還有屋里抓的那人,兩位是鄭家的人吧?十數年了,鄭能,竟是一點兒長進都沒啊!”
毛忠像是慈祥的長輩,點評著不懂事的小輩。
青山輕蔑一笑,手指入口,刺耳嘹亮的哨聲響起。毛忠依舊不怕,笑瞇瞇地攔著屬下動手,還道:“好吧,讓我看看你們的后招——”
不等他說話,青山崖山兩個發起了攻擊,目標,毛忠。
倆人托大?不存在的。當年的北鎮撫司使毛忠沒死,別人不知道,鄭世子如何不知?十年前的他打不過毛忠,救不出江雨,十年里訓練手下,教養弟弟。鄭能,依然是當年那位狠厲的小子,區別是,他給自己披了一層皮,早把狠厲陰暗,全部藏于溫文爾雅之下。
至于其他侍衛,兩年前,鄭能的人,已將隔壁宅子買下,毛忠、甚至是李景隆有知道的嗎?并沒有。單從偵查、反偵查的角度來說,鄭能已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因為大意,因為年邁,因為……很多原因,毛忠鐵守的院子,就這么被打破了。
青山抓住人后,道:“我們還有事問三爺,三爺要是沒想開,一會兒你們繼續守你們的院子。三爺要是想開了,你們只能負荊請罪了。”
他們是鄭能訓練出來的人,學了錦衣衛的本事,并不學錦衣衛的手段。鄭能,在他們心中裝的是一點光明,并不是黑夜。
“三爺,小的來遲了。”
鄭智早就聽見動靜,但是具體的話,卻聽不見。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侍衛,他慢慢地活動著四肢,動了動嘴巴,好一會兒才吩咐:“你們起來。”
因為那口吻,理所當然,青山崖山歡快地起身。
鄭智似是沒瞧見,繼續道:“先救個人,然后,帶我去找顧遙。”
青山急于表態,叫住了鄭智,因道:“三爺已經知道了對不對?世子爺有兩個問題要問三爺。”
大哥果然知道……鄭智點了點頭,等著青山的問話,或者說,等的是鄭世子的問話。
“第一個問題,顧遙,三爺娶還是不娶?”
過去的顧遙,單從身份上來說配不上鄭智。但是,鄭智一旦成為奸生子,哪怕是鄭家的奸生子,身份也是污點。顧遙不管怎么說,是正經的庶出。不揭開鄭智的身份,就把顧遙娶回家?不,鄭世子光明正大養大的孩子,將來也要是一片光明的!
如果必須承受些什么,那,不如從現在就開始。鄭世子從小就是固執的,從下棋的第一天起,他就沒悔過一子,落子無悔。某種程度上說,鄭世子,哪怕是早年行走在黑暗中的鄭能,真的是君子。
鄭智聽了青山的問話,一腳踹去,卻再半途,因為腿疼而停住。鄭智抱著絲絲拉扯疼痛的腿腹,怒道:“胡說什么!娶不娶她,跟我什么身份沒有關系!”
崖山熟練地扶著鄭智,替他正式接腿。
“咔哧”一聲,鄭智一聲悶哼,出了一頭的汗,卻沒叫嚷出來。崖山隨即將人背在了背上,不用他說話,鄭智就知道自己的腿暫時不能動。
青山直接問第二個問題:“第二個問題,鄭家三爺的身份,三爺是否還要?”
“別說廢話!我到死都是鄭三,頂多,將來不要鄭家家產。”
青山看著暴怒的鄭智,心中明白,哪怕世子爺在此,三爺也會如此回答。青山笑了,笑著跪地,立誓:“暗衛甲四,青山,自此只忠于鄭智一人。如違此誓,斷子絕孫。今日之后,青山之后,再無二主!”
鄭智笑出聲。
青山的話,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實話說,鄭智此前十分忐忑。他想了很多種可能,想過自己所有的選擇,想了很多很多……
鄭智道:“不瞞你,我想了很多,最終只有一個方向。不管我的出身多么糟糕,我都要自己的家。鄭家是我的家,大哥,我要;顧遙,是我想要的小家,我也要。不管多么困難,我都要。”
青山開心道:“只要三爺要的,青山都幫。哦,對了,三爺,背著你的臭小子,知道不少事。”
臭小子崖山則道:“京城濕冷,三爺腿要治;密室里的江雨,要救。”
提及江雨,鄭智眸色一暗,青山閉嘴。三人匆忙出了矮房子,去找江雨。江雨是被抬出來的,憤怒的江雨,反而激起了李景隆更大的興趣。
大抵是知道沒了將來,江雨這會兒,已是瀕死狀態。
一行人匆忙往城里趕,因為城里才有更好的大夫。挖了毛忠身上的牌子,叫開了城門,不大會兒,便到了鄭家宅邸。這座宅子,鄭世子住了六年,武安侯只在洪武三十五年住了六個月。
大夫救江雨之際,鄭智則聽青山匯報最近三日的情況。得知孟瑄大鬧曹國公府、顧家抵達京城,鄭智的心,不由浮躁起來。孟瑄那邊好說,鄭智直接吩咐:“現在就給孟十一送個信,如果有夜探國公府的事,趕緊停了。”
至于顧遙……
鄭智推斷,她不會在意自己的出身,但這只是推斷。如果顧遙真有什么嫌棄,自己也會強迫她不嫌棄。但那樣一來,自己心里很不好受。
月上中天,江雨那里還沒有任何好消息,鄭智忍著腿疼,躺在榻上不言不語。
“三爺。”
聽聞青山的叫喚,鄭智眼皮子都不抬,直接道:“除了江雨的消息,其余的話都不用說!”
“我來了,也不能說?”
顧遙出聲,徑自走進內室,完全忘了,大半夜,一個女子,進男人房間,是件多么危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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