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季北厚帶去梁城官府,關押起來后,整個錫平九城都轟動了,一時間大街小巷滿滿都在議論。
傍晚的時候,有小販在收攤,拉著板車進巷口去。
“我看啊,程岐這次是夠嗆了。”他漫不經心。
有仆婦蹲門口刮魚鱗,聽這話抬頭:“偷夜明珠?你說程岐那么膽小怕事,咱誰不知道,還敢動貴妃的東西?”
“膽小怕事?”另有出來收衣服的,拿著竹竿拍打著墻頭晾干的被子,一副看透內情的樣子。
“我看她膽子大的很,也是小娃娃太過張揚了,本來那什么程家女入宮為后就夠貴妃噎心了,非要寫什么詩詞,再去擺眼。”№Ⅰ№Ⅰ
“那可是貴妃主子,誰敢得罪貴妃,先皇后就是教訓。”
“哎呦,你快把嘴閉上,你不怕掉腦袋。”
“扯扯皮,扯扯皮而已。”
“反正是啊,兇多吉少嘍。”
“兇多吉少。”
蘅蕪院的正堂里,程云奪也負手說了這么一句。
“三叔。”程岱根本坐不下,目光凌厲,“不管怎么說,我相信我姐不會偷貴妃主子的東西,她不是眼皮子淺的人。”
程云杉坐在旁邊,沈捕頭帶人禁嚴了國公府,他心里窩火:“現在不是信不信的事,而是那夜明珠就在汀蘭水榭里搜出來了。”№Ⅰ№Ⅰ
他嘆氣坐下:“這叫百口莫辯。”
“百口莫辯也要辯。”
幾人回頭,是剛從里屋出來的程衍。
“祖母怎么樣了?”程姝忙問。
程衍臉色不好:“還沒醒,不過周老郎中說了,祖母無礙,只是刺激太大,得休息幾天才能醒過來,秋白還在里面照顧。”
剛說完,程嵐便隨后出來了,他眼眶通紅,急的身形搖擺:“也不知道沙漠現在怎么樣了,那偏牢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眼下咱們程家,也只有老夫人有點兒話量。”
鄭氏抱著程珣說著,懷里的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怯生生的。
“老夫人這一病不醒,連個上京去向皇上求情的人都沒了。”她連連抹淚,“有貴妃端在那里,葛使君愛莫能助,徐府君也說不上什么話,能找的都找了,不是不見就是搪塞。”№Ⅰ№Ⅰ
季氏難得說句正常話:“果然是日久見人心啊。”
“程云奪。”
白日里和季北厚爭執了太久的孟姨娘開口,她嗓子沙啞,小茴扶著她緩緩起身:“姨娘,小心身子。”
“我的身子廢就廢了。”孟姨娘緊盯程云奪,瞳孔通紅,“我就想知道,三老爺是什么意思,沙漠,救還是不救。”
孟姨娘這話問的奇怪,但在座眾人卻都聽懂了,這其中玄機,當然是因為兩房的矛盾,和此事強行抗衡的危險性。
“當年大爺過身,要我照顧好這三個孩子,我答應了。”她說,“我孟云答應的事情,一向說到做到。”
她這話是在要求程云奪,但那人此刻的為難,并不是眾人所想的那般為難,他其實也不想程岐死。№Ⅰ№Ⅰ
程岐可是程家未來的保護傘,她入宮去做主子娘娘,程岱去上京任職大理寺正,這兩份殊榮,不知比這七莊產業值錢多少。
昌朝重官輕商,商賈人家類比賤族,這都是潛規則。
等程岐去了上京,他程云奪也能把腰桿子重新挺直,但是…
那不是別人,那是段貴妃啊。
還有那個能生吃人肉的季北厚,此人來勢洶洶,不由分說就帶著聽臺的探子搜府,說有個夜明珠丟了,還真就在汀蘭水榭搜出來了。
他雖然不喜歡程岐,但也知道那人不會偷,這很明顯,貴妃主子要程岐的命。
他白日里和季北厚交談,那人話里話外也多有提醒,怕是此事唯有程岐死才能罷休,否則,貴妃主子不介意掀翻他整個程家。№Ⅰ№Ⅰ
若是從前大哥還在時,程云奪必然不怕,但是現在的程家,分明是水上的無根浮萍,看著顯赫,實際上一腳就踩沒影兒了。
但最重要,也是程云奪最擔心的,是聽臺來人。
聽臺是僅僅效力于皇帝的機構,程云奪不相信段貴妃能夠私自調用聽臺的人。
這樣一來可就麻煩了。
“老三。”
“老三!”
程衍連喊了兩聲,程云奪回頭,瞧著程岱面無表情的往出走,旁邊的孟姨娘拉都拉不住,急的頭暈眼花。
“你個兔崽子!”
孟姨娘顧不得言辭:“給老娘回來!這可不是你胡鬧的時候!”
程岱小小年紀功夫也不淺,擺脫一個手腳發軟的孟姨娘,還是綽綽有余的:“誰也別想殺我姐,三叔不想救,我去救。”№Ⅰ№Ⅰ
程嵐也心急如焚:“太衡!”
眼看程岱就要跑出去,程衍一個疾步拉住他的胳膊,那小子不管不顧的掙脫,卻被程衍一個力扭轉身,然后整個人被按在桌上。
轟隆一聲,嚇得程姝往后靠了靠。
“宗玉。”她哽咽道,“小心扭傷了太衡。”
程衍一手按著程岱的腦袋,一手按著他的肩膀,咬緊牙關:“太衡,無論如何程岐是一定要救的,你這樣一頭扎進去,豈非送死。”
“救?三日之期…”程岱少年老成,笑的諷刺,“三日,這么短的時間,咱們怎么破案證明我姐的清白,這是欲加之罪,就是貴妃的陰謀!”
孟姨娘過來叫程衍松手,瞧著程岱那淤青的下巴,急的一屁股坐在圈椅上:“沙漠沒救回來,你們兩兄弟就別動手了……”№Ⅰ№Ⅰ
“三天……”
孟姨娘突然涌淚:“初十,初十再沒辦法,沙漠就真活不成了。”哽咽不停,“這孩子……流年難逃啊。”
見她哭了,眾人也不再爭執了,程云奪嘆了口氣:“我雖有心救沙漠出來,但事出段貴妃,咱們……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狠狠砸拳在墻上,手即刻出血。
“是我對不起大哥,沒辦法救沙漠出來。”
程云奪看上去真的憤恨,他程家好歹也是當年名震一時的開國大望族,可短短十七年,祖父與父親皆亡,大哥也去了。
程家走了下坡路,他有心拽著,卻總是拽不住,如今一個后宮婦人權力滔天,想殺她程家人,他連反抗都做不到。
“任人宰割?”
程岱紅眼,一聽這話又要莽撞。
誰知剛要出房門,迎面撞進一人懷里。
冬青哎呦一聲,喊了聲太衡少爺,然后囑咐他小心。
說完,冬青小心翼翼的扶出身后那人,赫然是纏綿病榻的顧氏。
她裹著厚披風,面容蒼白,薄唇尚與點滴血色,卻還是硬撐著走進來。
“我的女兒。”
顧氏聲音輕輕,抬起頭來。
“誰也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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