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和他們拍照片嗎?”陶知逸指著喬允清的同班同學。
喬允清搖搖頭,看了她們一眼,同寢室四年的舍友,除了何嘉和魏晗外,不見張亦涵的身影,轉身走出足球場。
陶知逸與喬允清并肩而走,問道:“答辯順利嗎?”
“嗯!”
“現在你要去哪里?”
“我……”沒有見到李淮軒,喬允清心中有些遺憾,不舍道:“要走了。”
“你見一見李淮軒吧。”
喬允清陰郁著一張臉,過了半響,似乎下定決心地搖搖頭,鼻酸道:“不了!”見了,她就一定走不掉的。
“我就不明白了,和他見一面怎么了?說清楚不好嗎?好聚好散不好嗎?非要這么折磨著彼此。”陶知逸怒道,也不知道她心中那股怒意到底是怎么來的。
喬允清看向陶知逸,什么話也沒說,轉身離去。
陶知逸被氣得不行,忙著跟上去,“你到底當不當我是你的朋友,發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訴我不行嗎?你看你現在,把自己折磨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我看著都覺得心疼。”就喬允清現在168cm的高個子,估計連90斤都沒有,80斤都嫌多,瘦弱得惹人心疼,不知李淮軒看到了,會如何崩潰。
“我趕時間,我先走了,謝謝你的花。”說完,喬允清快步離去,似乎多猶豫一刻,她就會被陶知逸說服去見李淮軒,這樣她就走不掉了。
“喬允清!”陶知逸頓住腳步,望著她瘦弱不堪的背影喊道:“去看看李淮軒吧,他一直在等你的解釋,他今天沒在學校,醫學實驗事故,他現在還呆在醫院里。”
喬允清聞言,沒有回頭,心亂如麻,眼眶偷偷地濕潤了起來。
陶知逸無奈又著急。今日一見,大概能猜到喬允清發生了什么事情,她不想連累李淮軒,才會選擇分開的。可是……這樣做,真的對嗎?對李淮軒公平嗎?
醫院里。
還沒有完全進入夏天,剛過6點,天色就這樣鋪天蓋地地暗了下來。
李淮軒閉上眼睛,一整天呆在病床里,不吃不喝。
奶奶過來看他,無論她說什么,他都是不吭聲的,可把她急哭了,苦口婆心道:“小軒啊,不值得啊。”
李淮軒偏頭看向滿臉褶子的奶奶道:“奶奶,我沒事,我就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你要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和奶奶說,別悶在心里。”奶奶嘆了口氣,滿臉擔心。
“奶奶,說了也沒用。”法學院的畢業典禮已經結束了,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逮住她問清楚分手的原因的,現在恐怕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奶奶坐在一旁唉聲嘆氣道:“說出來就舒坦了。奶奶知道幫不上什么忙,我也知道小清是個好女孩兒,她不會平白無故地想要和你分開,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沒辦法才這樣做的。奶奶也知道讓你放棄她,你一定不愿意,那你把她放在心里面,好不好?你得想想啊,你們只是暫時分開了而已,你不能一直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要是哪一天你們重逢了,小清變成一個更好的人,而你卻一直這樣消沉下去,那一定不是小清愿意看到的。”
李淮軒聽著奶奶慢慢地說,心里苦到極點,為什么她總是這樣,一遇到大事情,就急著把他推開,他時時刻刻都做好被她需要的準備,為什么她就不能多依賴他一點呢?
“小軒啊,如果你還愛著她,還不想放下她,那你就耐心點等她,無論多久,咱們都等著她,好不好?總有一天,她會回到你身邊的。”
李淮軒聽得只想掉眼淚。這一天,到底要多久?
奶奶抓著他的手,憂心忡忡道:“答應奶奶,振作起來,好不好?不要再讓家人擔心你了。”
李淮軒點了點頭,奶奶見狀,舒坦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腦袋,總會過去的,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夜色初上,月色朦朧。李淮軒睡不著,穿著病服站在醫院花園的大樹下,背靠著枝干,一口口地吸著煙,半個小時不到的功夫,地上全是煙頭。
他呆呆地看著手機,看著他和喬允清曾經的聊天記錄和合照,回憶起過往種種,胸腔里瞬間被無數說不上來的情緒壓得喘不過氣來,歡喜、悲傷、無奈、憤懣、幸福,百味雜陳,心如刀絞,眼眶發熱。
瘋狂的想念讓李淮軒出現了幻覺,看到身邊路過的年輕女生,都會誤以為是喬允清,恨不得上前擁抱著她。
喬允清,讓我見一面,好不好?就一面!我不怪你!李淮軒在心里苦苦哀求道。
直到把他和喬允清的聊天記錄看完,李淮軒拄著拐杖回病房。
不遠處的大樹下,喬允清帶著鴨舌帽,看了他許久,鼻頭發酸,半年不見,他臉色看起來蒼白無神,臉頰上的顴骨微微凸了出來,這樣的他一點兒也不精神,不好看。
看到李淮軒拄著拐杖,一步步向病房走去,喬允清不知所措著,直到他走遠了,才跟了上去,看到他躺在病房上,徹底按耐不住思念和壓力的折磨,轉身跑進洗手間,掩面而泣,待到自己反應過來時,指縫里濕乎乎的一片,這半年所遭遇的一切,壓得她幾乎喘不上氣來,緊緊咬著嘴唇,牙齒嘗到了一股血腥味兒。
“我們談談吧!”
喬允清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到趙蓮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遞給她一張紙巾
趙蓮表情愣了一下,留給她一點時間收拾自己,在洗手間門口等著她。
喬允清拘了一抔水洗臉,擦干凈臉上的水,深吸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走出洗手間。
“去喝杯咖啡吧。”趙蓮帶著她去醫院附近的咖啡廳,喬允清頻頻轉頭看向走廊處,走廊的盡頭那處就是李淮軒的病房,她沒有看到李淮軒,卻看到拎著宵夜的許茹。
許茹眼睛不自覺地睜大了,她……是喬允清嗎?是生病了嗎?怎么變得這般憔悴?
咖啡廳里,喬允清和趙蓮面對面坐著,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咖啡端上桌。
趙蓮看向柔弱蔫然的喬允清,不急不緩道:“上次我們這么面對面坐著,是在兩年前吧,那時候你們才十八九歲,轉眼間你們都22歲了。”
喬允清眼神渙散地盯著放在前面的黑咖啡,輕輕地點點頭。上一次她還自信滿滿地和她談話,如今,她卻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姿態面對趙蓮了,這半年來,她的信心和勇氣早被那場官司耗盡了。
趙蓮輕嘆了一口氣,心平氣和道:“真快,轉眼間,你們都要畢業了。”
喬允清臉上沒什么表情,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這一刻要是能來得晚一些,該有多好啊!
“這半年來,你變了很多,發生什么事情了嗎?”趙蓮盯著瘦骨嶙峋的喬允清關心道。畢竟她也是身為人母,看到昔日神采奕奕的人變得如此萎靡不振,心里總會變軟的。
喬允清冰冷的雙手捧著溫熱的咖啡,喝了一口,冰冷的心突然暖呼呼了起來。
趙蓮靜靜地看著她瘦如骨爪的十指,見她沒回答,想來是不想說,便沒有再問下去。
“小軒去美國讀書的申請下來了。”
喬允清聞言,黯淡的眼神像被點亮的燭光,微微亮了起來,眉眼彎彎,毫無精神的臉上帶著一抹高興的笑容,蒼白卻也好看。
趙蓮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愛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這一刻,她發覺喬允清依然還愛著李淮軒,心下一軟,心疼起眼前這個女孩了。
“我希望小軒能將你摘干凈,處理完學校的事情,好好去美國讀書。”
喬允清聞言,抱著咖啡的雙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當初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但是……他和你在一起后,成長得很快,我就沒再反對你們在一起,現在你是自己放手的,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希望你別在打擾他了,讓他安心讀完書吧。”
喬允清眼眶又紅了起來,眼睛盈滿了淚水,吸了吸酸得不行的鼻子,點點頭。
趙蓮突然覺得有些無力,她好奇著眼前這個女孩到底經歷著什么?將她昔日的銳氣和驕傲挫得一絲不剩。
“需要我幫忙嗎?”趙蓮心軟道。
喬允清倔強地搖搖頭。
“需要我帶話給小軒嗎?”
喬允清猛然抬頭,下一刻仿佛要哭出來,“別……”
趙蓮心微微一顫,不解地看著她。
“別跟李淮軒說……你見過我。”喬允清乞求道。
“也好,既然要斷,那就斷干凈些。”趙蓮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松口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才是愛。”
喬允清聞言,抬頭看向趙蓮。
趙蓮喝了口咖啡,“這一切都看緣分吧!雖然不知道你現在在經歷什么,我希望你能……一切順利。”
今夜注定無眠,喬允清喝完一整沒加糖的杯黑咖啡,帶著濃濃的鼻音道:“謝謝!我得走了。”說完,起身,對趙蓮點頭致意,轉身離去,眼底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趙蓮靜靜地看著喬允清的背影,柔弱無力,仿佛下一秒她就會倒下,心中五味雜陳。
喬允清離開許久,趙蓮才起身離開,回到醫院,看到站在病房門口的許茹,“還沒有回去嗎?”
“馬上了。”許茹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躺在病房上的李淮軒。
趙蓮讀懂她眼神里的愛,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強求。”
許茹目光震驚。
趙蓮溫柔地笑了笑,許茹黯淡地垂下了腦袋,她暗戀許久的秘密這么容易被旁人發現,為什么李淮軒卻看不到呢?
“早點回去吧。”
許茹點點頭,走出兩步,回頭看向趙蓮,道:“她……”
“我知道!”趙蓮將食指放在唇邊,輕聲道:“別告訴他!”
許茹不解地點點頭,轉身離去。
夜色深邃,月色如水,李淮軒伴著涼涼的風睡下了,眼角略紅,倦意未消,緊閉的雙眸夾著眼淚。
車站里,喬允清捏著通往X市的火車票,閉著又紅又疼的眼睛假寐,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全是李淮軒的一顰一笑。
半年后,已是十月。
F省X市中級法院門口立著一對類似麒麟的白石雕,叫“獬豸”(xièzhì),是我國上古傳說中的神獸,怒目圓睜,能夠辨善惡與忠奸,在中國古代法律文化中,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司法“清平公正”的象征。
這是喬允清上班的地方,忙了一天,已經到下班的點了,喬允清還在整理案卷資料。
同單位的余念是個有著十五年審判經驗的民庭法官,為人親切公道,庭里的人都非常喜歡她。
見喬允清還沒有下班,余念走到她身后,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么晚了,還不下班回家吃飯?”
喬允清站起身道:“手上的案卷還沒有歸檔完。念姐,你還不回家嗎?”
“還沒那么快,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余念看著清瘦得像竹竿的喬允清,一臉疼惜。
喬允清點點頭。
“你爸爸那起案件出判決了。”
喬允清心下一緊,屏氣凝神地看著余念,余念沉默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贏了!”
喬允清聞言,眼眶瞬間變紅了,心臟遏制不住地狂跳起來,如同做夢般,踩在云里霧里,一點真實感都沒有。打了將近一年的官司,她終于……贏了。
余念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樣一來,你的心結是不是解開了。”
喬允清搖搖頭,心結解不開,可這個判決卻能多少讓她貧瘠的內心得以慰藉。
“你啊,別再折磨自己了,你看看你這一年瘦成什么樣了?跟猴子沒什么兩樣,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余念心疼道,她也是做母親的人,看到喬允清這一年為了她父親的官司日夜轉輾反側,她心疼得想哭。
“謝謝!”喬允清感激涕零道。
余念摸了摸她的頭發,如同一位慈祥的母親般,溫柔道:“你真正該感謝的是你自己,審判者只是做了他本該做的事情,而你為這個官司付出太多的時間和精力了,更甚者放棄了其他的東西,這一年,你肯定被折磨得沒有好好睡上一覺吧,今晚回去,好好睡上一覺。”
喬允清點了點頭,擦干眼角的淚水,“我整理完這些案卷就回去。”
余念嗯了一聲,轉身離去。扭頭看向喬允清時,她正拿起桌面上的相框,抱在懷里,抖著肩膀無聲地落淚,哭得不能自已,相框里是她的家人,一家四口,齊齊整整,團團圓圓。
余念轉瞬紅了眼眶,露出淡淡的微笑,這一年喬允清遭遇了太多冷漠和無情的對待,可她堅韌如絲,從來沒想過要放棄希望。
余念很欣賞她,人淡如菊,堅韌而又有毅力,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有一個如金子般熱枕的心,可她始終活在別人的世界里,終究會活得太累。
人哪,這一生太短暫了,總要為自己活上一回才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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