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若能為了前途連生身父親也不認,他的心志即便不是大奸,也絕非忠誠可靠之人!
皇帝沒想到秦紹竟然如此狠心,為了皇位不認裕王為父,行徑令他不齒,逼視的目光更是令人瑟瑟發抖。
秦紹跪姿筆挺,巋然不動,也不辯解。
最后還是皇帝忍不住先開口:“逆子,你就沒有什么話要說嗎?”
“父皇想聽的,兒臣說不出口。”秦紹苦笑道。
顯然,方才這個問題她若是換一種答法為裕王辯解,皇帝也會反過來呵斥她忘恩負義,不顧太子身份。與其如此,不如硬著頭皮做個狠心人,還能占據大義。
“兒臣如今身為大秦的太子,就不能事事皆以私情為先。生恩重,圣恩更重,兒臣若是哪個都不辜負,來日的路就沒法走下去,便是哪個都辜負了。”秦紹下唇咬出血來,目光凝視在龍案階前的黃金龍頭上,木然道:“所以兒臣……沒有父王。”
她的掙扎,皇帝盡數看在眼中,動容是難免的。
事實上,秦紹這短短幾句已經說出他心中多年的苦處。
曾幾何時,皇帝與裕王、容王策馬同獵并駕齊驅,連命都能交給彼此,可如今……
即便皇帝心思放軟,裕王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容王更是,他也不會當真容忍他們挑戰龍威,這就是皇位帶給他絕世權利下的痛苦,注定要孤獨一生。
可皇帝此時卻不能承認,甚至語氣冷漠:“你的意思是朕為難你了?”
“兒臣不敢。”秦紹叩頭請罪。
“你在宮中就是東宮太子,在王府就是裕王之子,既然你如此搖擺不定那就回去好好想想吧!”皇帝揮袖斥道,當即令人送太子回府。
不是東宮,而是府,那就只能是昭和郡王府。
一時朝野震蕩,皇帝這是要貶斥太子嗎?若是如此,那來日又要將儲位交給誰呢?
長安城上下風聲鶴唳,都在打聽詳情,這才知道太子因何獲罪。
“他這是作繭自縛,”容王妃入宮探視小容妃,聽到具體情況后冷笑連連,“太子以為這番說辭能騙得了陛下同情,顯示自己深明大義?哼,可惜陛下只看出他是個無君無父的混賬。”
這下容王妃心里可暢快不少,秦紹初入長安時對容閎的不假辭色,以至于容宿做大到今天她都難收拾的地步,她心里自然是恨著的。
“當初他是如何抬舉容宿那賤種的,如今就是如何的養虎為患,只恨那小賤種沒有跟著受牽連,反而踩著秦紹的肩膀跳到了四品大員的位置上,還領了陛下的密旨。”真是氣死個人!
容王妃恨不得剝了容宿的皮穿在容閎身上,可眼下她也無法。
“娘,您是解氣了,可哥哥還在東宮屬內,咱們還得想個法子撈他出來啊。”
有昭煦太子的牽扯之鑒,可以想見東宮一倒,容閎這個費盡心機討來的少詹事就成了皇帝第一個遷怒的對象。
“急什么,閎兒和毓靈公主定了親成了駙馬都尉,難道還要令他身兼三職不成?”容王妃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容嵐都要懷疑這是母親早就給大哥鋪好的路了。
“不過閎兒是個死心眼的,案子沒定下來之前他恐怕不肯脫離東宮,但案子要是定下來一切可就晚了。”
“女兒明白,我會催著公主早點替哥哥求情。”容嵐母女如意算盤打得叮當響,但很快又聽到一個消息。
秦紹是被送回郡王府不假,但是……
“陛下下旨,讓人將郡王府的牌子換成了太子府。”
小容妃騰地站起來,連容王妃也坐不住了:“這……這是什么意思?”
“莫非陛下并不是想貶黜太子,而是只想給他一個教訓?”容嵐畢竟在宮中陪了皇帝數年,大概猜出了幾分:“秦維外放,秦綜又是個不得力的,如今大秦上下有資格過繼為儲的除了秦紹就只有他的侄兒秦騁了。”
秦騁是誰,是裕王的孫子,與其傳位秦騁擔著個主少國疑的風險,還不如傳給有心志有手段的秦紹。
陛下是聰明人,不會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看來這個太子還真有幾分本事。”容王妃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都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能屹立不倒,看來她還得再加把勁。
“嵐兒,你照常敲打公主,讓她想好了如何跟陛下求情,其他的事有娘做主。”
容嵐微怔:“娘您這是什么意思?難道……”難道娘跟裕王和褚英這樁案子有什么干系不成?
容王妃噗嗤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想什么呢,娘哪有那個本事。”容王妃說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年輕人都不常有的斗志:“好了你忙你的吧,盯著點貴妃別讓她壞了咱們的事。”
“女兒明白,”顯然,在容王妃母女心里,容貴妃絕不是一條船上的人。
容王妃出了承賢宮就讓送她的宮女回去:“照顧好容妃娘娘才是主要的。”
她的交代宮女自然不敢違背,何況這條路容王妃走了不知道多少回,斷沒有出錯的道理,便由著容王妃和徐嬤嬤兩人沿著宮道自行出宮。
宮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容王妃忽然撐著墻面按住眉心,徐嬤嬤急急道:“王妃娘娘您是頭暈的毛病又犯了嗎,老奴給您找碗水去。”
容王妃招招手,徐嬤嬤不等她開口就扭身跑進里他們最近的宮院里。
徐嬤嬤進去不久,就討到了一碗茶水,喂給容王妃飲下后她臉色好了許多。
“王妃娘娘若不適,奴婢可以幫您請太醫過來診治,只是宮中沒有主事娘娘,奴婢也不敢擅做主張請您進去休息。”那跟著徐嬤嬤出來的宮女道。
容王妃一抬頭,就看到宮門高懸的牌匾寫著“慈安宮”三個大字。
這可是歷代太后的寢宮!
當今皇帝生母方氏曾因竇氏之亂蒙羞,皇帝登基后就親自下令讓生母方太后的靈位“居”慈安宮,而曹太后則居于后側的泰安宮。
此事曾引得群臣沸議,到最后便是曹太后稱病,避到避暑山莊才算暫結。容王妃就是有天大的面子,也不敢擅闖慈安宮。
“臣婦不敢叨擾娘娘圣安,”容王妃唇色慘白,強撐著讓徐嬤嬤扶她站起來:“臣婦告辭。”
大宮女屈膝行禮,接過徐嬤嬤手中茶碗轉身回宮,只是掌心交錯之時,有字條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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