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紹罵娘歸罵娘,不過夜已深,秋風晚間涼意十足,她摸了摸胳膊縮回房中。
這些日子她沒有一夜安枕,好不容易揪出容王妃這條大魚,終于能好好睡上一覺秦紹還是很珍惜的。
不過太子府中,有一人還不能安枕。
宗遙坐在圓桌前,手心把桌布攥得死死地,連老二用濕潤的鼻尖頂他的腿都沒回應。
“你聽到殿下……親口說的?”他聲音沙啞,再次問道。
身前跪著的小丫鬟一字不差地重復:“奴婢和廊下的小四哥是老鄉,這話是小四哥親耳聽到的,殿下說他……他喜歡聽云,可以為她去死。”小丫鬟緊張地瞥了一眼宗遙的臉色,用更小的聲音道:“小四哥念著您的好,才讓奴婢提醒您。”
當然不止是念著好,還是提前投奔。
宗遙在府里住了這么久,除了有自己的親信外,名分也相當于定了下來,府中有些眼色的人都想著如何巴結上未來的太子妃,小四哥估計也是其中一個。
宗遙此刻也顧不得盤算什么,只揮揮手把人攆走。
“縣主,您可要上心吶!”上次被宗遙扇了一巴掌的大丫鬟連月跪在他腳邊,眼睛一轉便道:“奴婢打聽過了,這件事好像跟下院關著的那個任姑娘有關,會不會就是她?”
宗遙搖頭,他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難道是褚……侍衛?”連月又道。
丫鬟們都知道褚英女扮男裝的事了,其實說起來還有些難為情,她們當中不少人當初還都想嫁給褚英一飛沖天呢。
宗遙的手又一次攥緊桌布。
褚英日夜陪在殿下身邊,按理殿下若是喜歡哪個姑娘到了可以為她去死的地步,褚英很可能位列其中,畢竟這一次她遭難殿下從未放棄過救她。
“別胡說了,”另一名大丫鬟佳期瞪了連月一眼,“縣主和殿下的姻緣可是殿下親自在陛下跟前求來的,便是哪個狐媚子將來也越不過您去,您就放心吧。”
是啊,他很快就是太子妃了,還計較這些做什么。
而且秦紹……總要娶妻生子的。
宗遙松開皺皺巴巴的桌布,再看著佳期忙著整平卻怎么也下不去的褶皺,心里就想硌了一把小石子一樣難受。
他果然變了。
從前答應秦紹這門親事的時候,他一心想的就是幫殿下穩住太子府,穩住東宮后宮,讓秦紹能安心在詭譎的朝局中爭斗。
可現在……
現在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就讓他心神失守,品嘗到了妒忌的苦澀。
“我還不是為了縣主著想,當初那個預言鬧得沸沸揚揚,萬一哪天殿下不信了,那個叫聽云的小婊子還不越過咱家小姐去?”連月心直口快地說道。
“你再說一遍!”宗遙拍案而起。
佳期嚇得趕緊拽了連月一把,“沒有的事,縣主您別多心。”
“我讓你再說一遍。”宗遙咬牙切齒,聲音已經有些男人的粗氣,駭得連月竹筒倒豆子似得說了一通:“是……是外面有人傳言說殿下娶您不過是因為那個預言,并不是真心喜歡您,這都是胡說八道,縣主萬萬不要記在心上!”
“對,對,縣主您是救過殿下性命的,殿下怎么可能不喜歡您。”
“但他……也沒有那么喜歡。”宗遙苦笑,看著自己已經比尋常女子大了一圈的手掌艱難地攥成拳頭。
兩個丫鬟不敢開口了,就這么陪著宗遙靜靜坐到戌時,夜梆子敲了三通。
“縣主,要不您去見見那個任姑娘吧?”連月撇著宗遙的眼色道,“奴婢聽說,是殿下先把那位任姑娘送到容四爺府上,四爺才帶著人來質問,好像……好像四爺也喜歡那個聽云姑娘想討要呢。”
宗遙瞥她一眼:“任藝璇關在哪兒?”
“奴婢打聽過了,就在下院,”連月話還沒說完,宗遙就急不可待地起身過去。
任藝璇又回到了太子府的下院偏房。
秦紹對她沒有優待也沒有苛待,只是限制了這個有可能攪亂局面的女人自由。
畢竟秦紹不確定這個任藝璇在前世扮演了個什么角色,所以與其放任這么一個認識征文也認識聽云的人在外面亂逛,不如囚在自己手里安全。
可她萬萬沒想到,會有后院起火的一天。
任藝璇看到宗遙的第一眼就認出他了:“你是太子的未婚妻吧,看來是聽說了聽云的事?”
宗遙面色平靜地點了點頭:“我是殿下的妻子,自然需要幫殿下把關。”
“說得輕巧,你還能幫太子娶了聽云不成?”任藝璇瞥了宗遙一眼,湊上去:“你真的愿意幫太子娶聽云?”
宗遙深吸一口:“如果殿下喜歡。”
“哈哈哈,好我告訴你,聽云應該是燕京人,裝成小毛賊混在我們中間……”
“你們?”
“我和征文,”任藝璇刻意略過了征文就是容宿的事實,秦紹和容宿爭執時她就在堂下勉強聽了一些,也知道容宿的底牌不過就是他既是征文罷了,“你們太子親口說愿意為聽云去死,這樣的女人你也愿意幫太子收入房中?你就不怕動搖你太子妃的位子?”
宗遙表情冷漠:“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那你來找我干嘛?”任藝璇大喇喇地坐下,比劃比劃這牢籠:“看我笑話啊?咱們沒什么仇怨吧。”
宗遙抿唇,轉身就走。
“別走啊!你放我走,我能幫你料理聽云,讓她再也不會出現在長安城!”
宗遙回頭:“你能?”
坤德宮中,小容妃求了好久,托了毓靈公主的門路才在這深夜見到皇后。
馮皇后用寶石頭箍箍著,靠在軟墊上隔著個紗簾也能瞧見她泛白的臉,活像個病秧子,她身邊嬤嬤替她開了口:“容妃娘娘若沒有旁的事就退下吧,皇后娘娘受不得風。”
容嵐暗自磨牙,她平日里最是看不慣皇后的做派。
馮家出身平平,乃是先帝因著竇太后的外戚之亂才給太子找了這么個沒什么高門重臣的太子妃,如今又出了承安大公主的事,皇后早就不得圣心了。
但今日為了容王妃,她不得不開口求情:“娘娘,求您救一救我母親吧。”
馮皇后撩開簾子,虛弱地咳了聲,聲音柔得像一捧水霧:“你母親辦事不利,難道還指著本宮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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