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當年那副皇帝的畫像。”隨著太后的聲音落下,容貴妃手指搭在畫像上,皇帝年輕時樣貌著實出眾,長安城不少女子心動,而她的心思也回到當年種種。
就是因為這幅畫像。
畫像流傳出去,讓所有人都以為是她傾慕太子,先帝才會賜婚,她才不得不嫁給皇帝。
這斷了她終生幸福的罪魁禍首。
容貴妃上手欲抓被太后生生攔下:“這可是你翻身的機會。”
皇帝沒想到這個時候,容貴妃會出事。
他這病,一半是昭煦太子之死氣出來的,一半就是貴妃和尹釗的舊事打擊了他,所以對貴妃,他是半點也不想提到的。
但沒成想,有人密報,說貴妃幽禁嘉祥宮也不安分,竟然畫像詛咒皇帝。
皇帝派人去看,去搜,查出貴妃私藏的竟然是皇帝當年那副舊畫像。
這不像是詛咒,倒像是懷念。
皇帝如今人老了,精神頭不足也時長想起許多從前的事。
貴妃雖然冷冷淡淡性子孤傲,但兩人夫妻多年,未必就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陛下,老奴瞧著娘娘氣色不大好,據說昨兒年關夜里還咳血了。”
皇帝坐直了身體:“怎么回事?”
“這……這嘉祥宮一倒缺衣少食的,老奴今兒瞧著娘娘屋里的炭都是蔫蔫的那冷的喲,想必是什么都短缺,娘娘自打生來就嬌貴著,恐熬不住。”
皇帝不知是喜是悲:“她也不年輕了。”
“可不是么。”
“她說有什么愿望嗎?”皇帝問,絕口不提請太醫的事。
“老奴覺得……娘娘許會想見王爺一面?”
皇帝瞇起眼,不知想了些什么,但那有些渾濁的眼球一直盯著周福,讓周福頭皮發麻,直跪倒道:“老奴多嘴,老奴多嘴。”
“傳吧。”
大年初一這日,容王過得并不輕松。
容宿頻頻往東宮跑,太子對他的態度也變得微妙,好像達成了什么微妙的協議,讓他有些不安。
加上皇帝召見,卻是轉頭引他去嘉祥宮。
這是有旨意的,容王盡管心中存疑,但沒有反抗,就這么進了嘉祥宮的大門。
東宮,容宿正在和秦紹下棋。
一旁是裊裊的熏香爐,冒出筆直的香煙,好似浮云直上,卻中途被人打斷——秦紹手指一撥捻了捻,湊到鼻尖聞聞:“還沒想好吶。”
容宿眉頭緊鎖:“殿下這棋誰教的,怎么……”像對他的路數了如指掌似得?
秦紹抿著嘴,調皮一笑:“估摸著,是我天賦異稟吧。”
容宿哈哈笑起來,正要說話,有人來報:“王爺被陛下傳召進宮了,去的還是嘉祥宮。”
秦紹一歪頭,這是什么路數?
“容家有什么把柄在太后手中?”她問容宿,前世的記憶并沒有給她太多訊息,畢竟絕大多數事都是容宿背著她處理的,籠中金絲雀也只能看到最終的結果。
容宿搖頭,他知道的也不比秦紹多。
“既然是陛下允了的,應該沒什么問題。”說是這么說,容宿還是放下了手中棋子,他隱約覺得哪里出了問題。
太后為什么這么沉得住氣。
到底是不知所措,還是,有什么殺手锏沒用?
“如今該慌的是他們,父王那邊再難陷害成功,昭煦太子和幾位皇子之死卻紕漏百出,陛下就算閉著眼睛也會想到德王,太后她,躲不掉的。”秦紹拿起容宿放下的那顆棋擺在棋盤上,棋是活了但容宿的眉頭還是皺著的。
他們能想到這點,太后也能想到。
“我派人查過了,坤德宮出事那天當值的人里有慈安宮的影子,只要再給我幾天時間……”秦紹話還沒說完,又一個侍衛慌慌張張沖進來:“殿下!容王遇刺了!”
容宿整個人瞬間繃起來,像一桿槍似得沖出大殿。
秦紹沒有追而是問道:“刺客是誰,可有抓住?”
不應該啊,就算要行刺,他們行刺的也該是自己或者容宿,為何要行刺容王?
容王在整件事中根本沒有插手過,甚至一直是太后的擋箭牌,畢竟秦紹懷疑了容王那么久,怎么,現在真相揭開,覺得容王沒用了就要殺人滅口?
這主意也太蠢了吧。
“刺客……沒有刺客。”
“荒唐,怎么會沒有刺客,難不成是容王自己刺殺了自己?”
“真真的沒有,殿下,禁軍不曾抓到任何可疑人等,王爺也開不了口,現下正在由太醫診治,只是情況不大好,失血太多似乎還中了毒。”
秦紹眉頭緊皺,隱約摸到了什么端倪。
“失血、中毒,”這些和她父王當年的死法好生相似。
秦紹撩袍沖出大殿,容宿早在她之前趕到,容王還在昏迷之中被安頓在臨近的偏殿搶救,連皇帝都驚動了,冒著寒風也要來見容王一面。
容閎和容宿都急著在門前等候,里里外外走動的太醫表情凝重,似乎真的熬不過這次了。
秦紹剛跨進門檻,就撞見小太監急急忙忙沖過來:“殿下,殿下來得正好,陛下正傳您呢!”
她遠遠望了容宿一眼,男人臉色青白在夕陽殘照下才略有些顏色,覺察到她的目光微微點頭,示意秦紹別擔心。
“帶路。”秦紹選擇先去見皇帝。
皇帝跟前也跪著太醫,一口一口地喂著苦藥,顯然不是很容易下咽的那種。
“都退下,”皇帝揮手嗓音暗啞,秦紹湊上去:“父皇,這事蹊蹺。”
皇帝眉頭皺的更深:“這么說,你也不知道?”
“兒臣不知。”秦紹牙尖磨擦著,她重生之后一切事物都在改變,點點滴滴積累起來早就模樣大變,哪能完全一樣。
不過秦紹好歹也摸出了規律。
前世的一切仿佛被蒸干水分濃縮起來,很多事的進程都隨著她的成熟急劇加快,會不會連著死亡也是?
“你告訴朕,他還能……”皇帝像被什么東西哽住了喉嚨,擠出來的聲音都變了形,只剩下啞啞的干癟的幾個音節:“熬過去嗎?”
“兒臣不知。”秦紹腦子也是亂的。
要是容王現在就死了,容宿怎么辦,容閎怎么辦?遠的不說,容王的爵位,由誰來繼承?容家在東北駐守的二十萬大軍由誰統帥?
這些變數都是秦紹眼下不想看到的。
那么。
它們,到底對誰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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