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已經荒廢了多年,再加上本就不是地處繁華,又常年被官兵駐守,這附近本不該有鬼鬼祟祟的人,然這聲音靠著沈府極近,沈傾鸞不得不管。
將短刀提在手中,沈傾鸞的腳步又放輕了一些,朝著有動靜傳來的方向緩緩行去。
“你再往下蹲一些,我踩著你的肩膀,應當也夠翻進去了。”沉寂的夜幕之下,男子的聲音清晰可辨。
與他同行的人大約有所不滿,兩人就小聲爭執起來。沈傾鸞在暗處聽他們你來我往,說的無非就是誰當下頭那個墊腳石,也沒了繼續竊聽的意思,短刀朝前一丟,正好沒入了旁邊一棵樹里。
兩人被嚇得不輕,險些就驚叫出聲,可到底記著自己是偷偷摸摸來了這里,趕忙又把聲音咽了進去。
沈傾鸞也在此時走上前來,銀質面具色澤冰冷,連聲音也浸滿寒霜。
“你們為何會在此處?”
聽她問起,兩人卻誰也不敢回答,只相互推脫讓對方先開口。沈傾鸞眉心緊蹙,明顯是有些不耐煩,干脆拔下短刀橫在一人頸間,威脅道:“若不如實相告,我便取了你性命。”
被她拿刀抵著的男子哆哆嗦嗦,一雙瞇縫眼也瞪大了些許,趕緊回話:“我們就是財迷了心竅,想來這兒找些東西。”
行偷盜之事,為的無非就是財物,沈傾鸞本就不喜這種走旁門左道求財的人,再加上他們闖的是自己的舊宅,謀的也是她沈家的東西,便叫她更加厭惡。
可她不好招惹是非,就只能將兩人放過。
“沈府被滅門已有八年,沒被一把火燒盡的,也早已被官府搜刮干凈,有什么能讓你們偷的?倘若下次再讓我瞧見你們在外鬼鬼祟祟,我定不輕饒。”沈傾鸞說著收回短刀,利刃在那人脖頸上起一道血痕,便算是最大的威懾。
可他原以為這兩人會落荒而逃,卻沒想到那人竟然大起膽子朝前走的一步,眼中滿是貪婪。“世人皆以為沈府如今不過一具空殼,卻沒想過如此八年,皇帝為何一直讓人守在此處。”
沈傾鸞瞧著眼前人從怯懦變為大膽,多少也察覺有幾分刻意,然那人卻不慌不忙繼續道:“太傅大人的書房里藏有暗格,皇帝派了能人巧匠也沒法打開其中機關,我兄弟二人也略精此道,少俠不如帶我二人進去,若暗格里藏著寶貝,你占七成,如何?”
聽得此言,沈傾鸞心中也是一驚。
幼時經常出入書房,她是知曉那個暗格的。可父親曾與她說這暗格只是他練手之作,她也破開過相關,里頭確實空無一物。
如今她卻不敢確定。
“誰在那兒?”
思忖之間,巡邏的侍衛隊已走到此處,一聲低喝傳來,兩人落荒而逃。
沈傾鸞趁此翻入沈府院墻,趕來的侍衛直沖二人而去,似乎并未發現她。
即便沈府已被八年前的那場大火焚毀,可一入院中,便處處便都讓她有熟悉之感。沈傾鸞不敢多待,繞過后院,到達了沈崇的書房。
往事一幕幕浮現眼中,從那場大火向前追憶,似乎每日都是歡喜。
沈傾鸞長舒一口氣,卻無法散盡心中的郁結。殘破的屋門經風吹動,發出刺耳的聲響,在那一塊漆黑與破敗之中,她已經找不到自己幼年頑皮時用刻刀劃過的痕跡。
斂去眸中的水霧,沈傾鸞徑直走到書櫥前,循著記憶找到機關,只聽輕微一聲響動,暗格應聲而開。
往里看去,竟真有個長約一尺的方盒。
外頭人聲漸近,應是侍衛折返回來,沈傾鸞來不及多想,將方盒抱在懷中復原機關,輕巧地逃出沈府。
“我若像李夫人那般管著家中錢財,他說不定還能存點私房錢,可府里開支都由他掌著,他還能藏些什么?”
“何況你爹半輩子光明磊落,又有什么好藏的。”
母親的話猶在耳邊,如今沈傾鸞抱著手中木盒,真猜不到他能藏些什么。
正在她出神之時,身后傳來破空之聲,沈傾鸞回身閃避,卻正對上一雙銳利的眼睛。
尖錐被他握在手中,離沈傾鸞不過半臂距離,沈傾鸞抽刀格擋,那人身形卻似鬼魅,一瞬便到了后側。
沈傾鸞只覺背后一涼,再要躲閃已來不及。
“蹲下!”
自耳邊突然傳來人聲,沈傾鸞并未多想便依言朝下一蹲,只聽得長鞭揮出,便有兵器落地之聲。
兩方相搏,算是打成平手,可襲擊沈傾鸞的人卻不敢戀戰,轉瞬消失在眼前。
沈傾鸞抬頭望去,只見顧梟居高臨下,面色微沉。
“我應當與你說過皇都兇險萬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擅自行動。”
這話顧梟確實說過,沈傾鸞也記得清楚,但從未放在心上。今日她自知理虧,不敢爭辯,只能扯出個討好的笑來。
“我就是想家了,想來看看。”
若在往常,沈傾鸞一個撒嬌賣乖,定能將此事揭過,可今夜實在兇險,顧梟不敢想若他沒有跟著會是什么后果,再見她眉目含笑似是未覺,心中怒火更甚幾分。
“自明日開始,我會讓人時刻跟著你,你若還想留在皇都,就莫再忤逆于我。”
聽他以長輩的口吻說出這些話,沈傾鸞便也忍不住氣惱,“這八年只要是你不允的事情,我都很少去做,你并非真是我兄長,又何必管我至此?”
自八年前入得軍營,直至今日,沈傾鸞自覺已經足夠聽話,可她并不想讓顧梟做她的長輩,這份順從便成了扎在她心口的一根刺,明明多余,卻又害怕伸手去拔。
所以她小心翼翼,唯命是從,剔除骨血之中的叛逆,卻又想偶爾任性一回,以強調二人之間本該平等的關系。
“我不需任何人捧在手中,也沒人能將我關在籠里。”沈傾鸞紅了眼睛,明明不想說,有些話卻脫口而出。
顧梟垂眸與她對視,將她的倔強與堅持看在眼中,卻終究無法體諒。
沈傾鸞說得不錯,這八年以來,她都活在他的約束之中,偶然才會有一次跳出圈外。可正如今晚冒險一般,若她的每一次叛逆都面臨著危險,顧梟寧愿將她困于籠中。
但他知曉沈傾鸞從來不是籠中鳥,也不愿做籠中鳥。
“我給你兩個選擇,”沉默之后,終是顧梟先開了口,“其一,與我隱姓埋名縱馬一生,不問世事;其二,按你的規劃繼續向前。”
“我選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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