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秦姑娘,你好。”
林夫人拉著秦九的手往院子里走,初七跟在后面,東看看西看看,她本是香河縣人,并沒有賣身給麥家,是雇傭關系,麥太太對她很好從不約束她,林夫人身邊的丫鬟一貫中規中矩慣了,見初七天真爛漫的模樣,眼中充滿了鄙夷。
秦九含笑道:“我家舅舅特意叫我來拜會夫人,我舅舅和羅將軍一個正使一個副使關系也是極好的,舅舅和我說林夫人就像是舅舅的姐姐一般,夫人是節婦,不方便見外男,這才叫我冒昧前來拜會,還請夫人勿怪。”
林夫人攜著她的手,只覺得指尖冰涼,這姑娘身量瘦弱,手如此冰冷,應該是有未足之癥,她在公主府生活的并不好嗎?那等錦衣玉食的地方,養出的姑娘怎么會身體有虧?
心里疑惑著嘴上卻說著喜慶話:“怎么會怪你呢,你這樣的小姑娘我是最喜歡的,每天看著那些淘氣學生,難道有小姑娘陪我說說話。”
相攜進了正堂,丫鬟奉上茶來。
秦九格外敏感,看那丫鬟眼風飄向初七,便解釋道:“這是初七,是請來陪伴我的朋友。”
是朋友啊。
初七開心地點點頭,大聲說:“林夫人,您真好看。”
“我?”林夫人笑了,摸著自己的臉嘆息道,“老咯,不像你們小女孩,水蔥一樣的,年輕真好啊。”
“哪里啊,您一點都不老,好看的像是菩薩。”
初七由衷地贊嘆著。
林夫人其實不能說特別美,皮膚潔白,淡眉細眼,卻有一種慈悲感,看著格外舒服。
林夫人笑道:“初七妹妹天真可愛,我很喜歡。”
丫鬟過來奉茶,聽到這話,又瞟了初七一眼。
坐了一會,無非說林夫人問秦九都讀了那些書,又夸她掛著的荷包好看,聽說是自己繡的就說了說繡工,都是內宅女人常說的話題,告辭時因初七說林家的茶好喝,還給她帶了一大包,初七笑的見牙不見眼。
林夫人送秦九和初七出來,忽然從側面轉過個人來,施禮道:“可是林夫人。”
“六舅舅,您怎么來了。”
秦九驚訝地看著增壽,這一路上她對他印象已經有不同,卻沒想到他竟然能如此魯莽,竟然守在人家節婦門口等著,這要被別人看到,傳到京城是要被御史彈劾舉止輕浮有辱皇族風范的。
林夫人顯然也生氣了,裝作沒看到,轉身就走。
增壽忽然低低地說了一句:“二月十九,荷塘月色。”
林夫人身子僵了一下,由丫鬟扶著繼續往里走,門吱嘎一聲就關上了,只剩下一對銅門環哐當當響。初七埋怨道:“本來好好的,六爺一來就把一切都給攪合了。”
“呵,你這小丫頭片子,偏了人家的東西就開始胳膊肘朝外拐了?”
增壽說著一把搶過她手上的油紙包:“來,給爺看看是什么好東西?”初七急忙去搶,增壽個子高,她跳起來也夠不到,急著大叫:“給我,給我,是林夫人送我的。”
他打開紙包,看了一眼塞進初七懷里:“茶葉啊,看你寶貝的。”
“您是爺,您是錦衣玉食的,什么好東西沒見過,我這樣的貧民丫頭哪喝過這好茶?”
增壽一愣,看向秦九:“怎么?秦姑娘那里也沒有好茶葉?”
秦九低下頭去不吭聲。
“是啊,她那的茶葉,跟干草似的,難喝死了,也就水里借個味吧,比麥家的都差太遠。”
“原來上次那婆子因為茶葉兇你,你竟然一直喝這樣的茶葉?連初七都嫌棄,怎么喝得下?”
上次姚婆子那般對秦九,增壽并沒信秦九茶葉上還能被人克扣,只當姚婆子故意找事。畢竟他雖然在王府過得不甚自在,至少吃喝用度沒人敢克扣,按照王子的待遇來,想不到昌平公主竟然這么沒氣度,他嘆口氣道:“上車吧,回去還有話問你。”
上了車,增壽騎著馬跟在車邊,后面不遠不近跟著護衛。
“林夫人待人如何?”
增壽問。
“很溫婉大方,看似無可挑剔,但其實……我覺得她其實是個很刻薄的人。”
秦九如實稟告。
“何以見得?”增壽一愣,這片刻功夫,小丫頭能看出來林夫人刻薄?
“她家那個丫鬟自視甚高,同時對人刻薄無禮,多次用眼風瞟向初七。林家人少,只主仆二人并一個老門房,林夫人若真是個宅心仁厚之人,她家丫鬟不會這么刻薄小家子氣,我猜……林夫人內里并不如表面上那樣隨和仁慈。”
秦九低聲說道。
初七在馬車里大叫:“什么?還有這事?我要下車,看我回去不抽那死丫頭倆大嘴巴。”
“得了吧,就你那大呼小叫的勁,被人瞪幾眼也掉不了二兩肉,要是掉了反倒好了,我看你吃的夠胖。”
初七的確是圓圓的小臉粉嘟嘟,很是可愛,但這世間的女子怕是都忌諱人說胖的,初七哀叫:“六爺,您這話可太扎心了。”
“嗯,忍著吧,時間久了你的心就千瘡百孔,再也不會受傷了。”
明明是戲謔的口吻,秦九卻聽出一點悲哀,這令她想起增壽的身世。老王爺薨了大半年后才出生的遺腹子,爵位早被異母兄弟繼承了,本該是嬌生慣養的老兒子,成了這般不尷不尬的局面,天下最大的宅門出了皇宮也就是王府,在那樣的地方,他吃的苦頭不會比自己少吧?
正想著,初七捅了她一下:“姑娘,聽聽,有六爺這么說話的嗎?”
“六爺說的沒錯,人總是要傷心的,吃一塹長一智,早傷心沒什么不好的。”
初七圓眼鏡瞪得越發的大了:“我的老天爺,姑娘,你怎么和六爺說的一樣,真是……太欺負人了。”
“好初七,這都是真心話,至于六爺。我在想,他都經歷了多少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秦九伸胳膊輕輕摟過初七的肩膀,貼著她耳邊說道。
“真是這樣嗎?你們可是親戚不會一起來騙我,逗我玩吧?”
說著忽然出手去呵秦九的癢。秦九最怕癢,忍不住輕笑一聲。
增壽騎馬跟在車邊,聽著里面傳來吃吃的笑聲,像是咬著嘴唇在笑,心里忍不住嘆息:一點小女兒情態都要壓抑著自己,這些年過得何其難也。文學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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