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桂志育怎么說,劉春江都是一副客客氣氣又無動于衷的表情,好像就算是桂志育拿出一箱金子,在他眼前也如同糞土一樣。
再看劉春江的父兄兩位當家人完全不露面,這根本就是已經知道桂志育來是為了縣學,而劉家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與縣學有所交集。
太奇怪了。
桂志育在滿腹疑惑中離開了劉家莊,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徑直去了洪教諭家中。
洪教諭聽了他的疑惑,一點都不意外,“當年我上任的時候,也想與劉氏宗學聯手,也曾去過劉家,當時的情形還不如現在,”洪教諭說著無奈地笑笑,看向桂志育,“我是被推搡著攆出來的。”
“啊?”桂志育嚇了一跳,“怎會如此?這怕是不僅是族規這么簡單了吧?”
“你猜的不錯,”洪教諭嘆了口氣,“四十年前劉家離開縣城自立宗學,確實是有原因的。”
洪教諭并不是十分清楚四十年前的細節,畢竟那時他還沒來安丘。
“我當時被劉家人攆出去,很是生氣,就去到縣衙同人說道劉家的事,當時的主簿告訴我,說劉家在搬走之前,也有兩位子弟在縣學讀書,其中一位還是安丘縣試的案首。但是那年夏天縣學突然半夜走水,一下燒死了兩位生員,這可是大事,縣里的官都要跟著吃掛落的,誰知道這個時候突然抓到了縱火的人,就是那個案首!”
“那案首為何縱火?!他跟縣學生員有仇不成?!”桂志育挑了眉。
洪教諭搖頭,“這我卻不知道,縣衙里的案底自是三言兩語蓋過去了,說那劉家案首行為不端,有人告發他在外狎妓,賭博成癮,因與被燒死兩人有罅隙,這才縱火殺人。”
桂教諭聽得目瞪口呆,“狎妓?”
“這是真的,那妓女有名有姓,不是捏造。”洪教諭長嘆一氣,“這案子劉家是不服的,可這火燒得怪,不像是突然起火,那案首又行為不端,與縣學師生皆相處不快,沒人肯為他說話,官府將他抓了進去,案子沒審完,人就不行了,沒多久便死在了牢里。”
“那劉家就因為這個案首,與縣學有了仇?”
“不僅是這般,”洪教諭道,“那案首的長兄也在縣學讀書,因著為案首辯護,與縣學眾生起了爭執,廝打時傷了臉,落了個大疤,以后也無法做官了。”
“竟然連著斷送了兩位讀書子弟的前程!”桂志育大為惋惜。
洪教諭道:“劉家以為自家蒙了不白之冤,又斷送了子弟前程,一氣之下搬出了縣城,自立宗學教授子弟,不肯再與縣學來往。你如今上門,宗主沒見你便是給面子了,不似我當年直接被扔了出來!”
洪教諭把原因解釋了,桂志育還是不太明白,“那位劉氏案首到底有沒有縱火?”
“不知道。”洪教諭搖頭,“也許沒有吧,但這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咱們哪里能知道?”
一樁四十年前的陳年舊案,就算真是冤案,也難以平冤了。
桂志育謝過洪教諭,大失所望地走了。
劉氏宗學學風好,師資多,縣學愿意出錢又出力,將好的師資和學風帶到縣學來。可現在,劉氏并不缺錢,缺的是出一口當年的不平之氣,縣學不是縣衙,怎么能做到?
可惜!
桂志育垂頭喪氣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郝家書肆的時候,剛好遇上了郝修、苗品和魏銘。
魏銘一眼就瞧見了他,上前行禮,“先生從哪里來,可遇上了什么為難事?”
郝修和苗品都是那等急公好義的人,聽見魏銘這么問,再看桂志育面帶苦澀,也上前問了他,郝修還道,“旁邊那家茶館昨兒剛從景芝運了新茶葉來,不如咱們邊飲茶邊說事。”
四人前去茶館叫了茶,落了座,桂志育把先去劉家又去了洪教諭處的事說了,“......我看這事算是無法可解了!我總覺得劉氏宗學出不了進士,和閉門讀書有關,想勸他們與縣學相互促進,這下倒覺得是自己冒昧了。”
苗品和郝修都聽得驚訝,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魏銘卻并無太多訝異。
他記得前世他在桂志育身邊讀書,桂志育每年都去劉家想談此事,但每次都被劉家拒絕以對,看來前世桂志育并沒有解開劉家的心結。
但他進學那時,已經又過了好幾年,知道當年之事的人越發少了,但若是現在查起來,會不會還能有所收獲?
魏銘思慮的當頭,苗品在和桂志育說起去查縣衙檔案之事,“......許是能查出來些什么吧!縣尊已經再過些日子就要回省考滿,然后進京調任,到時候想查怕也幫不了你了,咱們主簿你們是知道的。”
知縣李帆即將調任,現在已至十月,距離李帆離開之期十分接近。安丘縣沒有縣丞,王復處置之后也沒有典史上任,李帆離開后,縣衙只剩下一位老主簿管事,老主簿比洪教諭年紀還大,已經到了乞骸骨的年紀,自然是萬事不問的。
這情形桂志育也明白,他還抱有一絲念想,鄭重拜托了苗品幫他查一查這樁案子的具體情形。
隔了一日,苗品去了趟桂志育家中。正如洪教諭那時所查一樣,案卷記錄只是三言兩語地帶過了,顯然不愿多提此事。
魏銘很快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從縣衙把此案記錄在案的態度,就可以看出當年縣衙對待劉氏一族的態度,也難怪劉氏一族寒了心。
若不是劉春江此人頗為開明,又得知縣李帆點撥過幾回,仿試大會那次,宋氏酒樓可未必請得到他做考官。
劉氏一族這等閉門讀書,不與外界聯系,確實很難能考出進士。縣學雖然不濟,可在人脈上還是有幾分益處,就像此次郝修中舉,洪教諭就寫了名帖,讓郝修來年進京會試的時候,拜會一下安丘籍的官員,說不定就能得了關鍵的指點。
這樁陳年舊案關乎桂志育教書的成績,更關乎著未來幾年甚是十幾年安丘縣學的境況。魏銘前世雖從未拉幫結派,可若是自己家鄉能出更多朝臣,這便是天然的盟友。
魏銘思慮了一番,找到了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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