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們作為臣下,應該不分晝夜,警惕勉勵,毫無怠惰,以侍奉君王。而皇后作為后妃,自己的成敗得失與君王休戚相關,更應該毫無懈怠,侍奉君主。作為婦人,若不能以正道輔助君主,就荒廢了自己的德行!”
“而皇后作為中宮娘娘,聽到別人對自己的規勸進諫,理應恭敬地接受并牢牢記住。”
言官說的這一句,不知道是真的在說若音。
還是含沙射影的提醒四爺。
做為一個明君,要聽得進旁人的諫言,并牢牢記住。
緊接著,不僅言官在彈劾中宮皇后。
就連一些文武官員,也跟風說了起來。
他們有些是私下有勾結的官僚。
還有一些,便是后宮妃嬪們的娘家人。
自然對于四爺只寵若音一人,感到忿忿不平。
“奴才認為,天上地下,天尊地卑,女子應事夫如事天,尊卑分明。夫陽婦陰,陽主動,所以剛健而專制。陰主靜,所以柔順而聽話。從皇后王妃,到平民之妻,都遵循這個原則去侍奉夫君,家道就一定會昌盛,反之則會國破家亡。”
“對,就好像網上沒有總繩,眾多網眼就無法張開。上下混沌一氣,沒有法則可依,就會淪陷,直至滅亡。樹木枯朽凋零,因為有蟲在里面攻食;國家政事荒廢,因為有淫亂的女寵蠱惑君王。古人稱女色為女兵器,要像防范兵敵一樣防范女寵。詩經說:堂堂的周朝,因為幽王寵幸褒姒而喪身亡國。女寵之害,能不警戒嗎?”
如此云云......
要說提起四爺的時候,他們還是掂量著說話,把握好君臣的身份關系。
可提起若音的時候,他們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呢,是因為他們與四爺面對面的。
俗話說,見面要留三分情面。
更何況在他們面前的,還是冷面皇帝。
當然要留一些情面,不能把話得太直接,讓皇上下不了臺。
可皇后就不一樣了。
皇后在后宮,他們又見不到,根本不需要留什么情面。
在背后彈劾的話,自然就膽大些,有什么說什么。
而且,皇后身份又不如皇上。
女人身份本就不如男人,這導致他們把事情,都歸根到若音身上。
只差沒說若音是禍國秧民、蠱惑君王的妖女了。
這一刻,各種聲音、各種質疑聲,紛紛充斥著上首這個登基不滿一年的皇帝。
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重重地擊在他小有成就感的心上。
明明前一刻,他們還在贊揚他的政績。
可是下一刻,一個個的,紛紛都在彈劾他最近對皇后的寵愛。
魚與熊掌,真的不能兼得嗎?
剛登基的時候,他的根基不穩。
那時他的皇位,可以說是搖搖欲墜。
他便要做出一番成績,讓眾人知道,他不是輿論中所說的那樣。
政務,令他忙得顧不上其它,更顧不上她。
現如今,他的皇位已穩。
加上皇后有了身孕,吃飯又不乖,實在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他便一有空,就同她一起用膳。
即便沒空,也擠出時間陪她。
甚至,把去后宮旁人那的時間,也全部都挪給了她。
卻沒想到,不過是專寵了皇后才兩月不到,竟是惹得百官紛紛彈劾。
這讓登基不到一年,才有點成就感的他陷入了糾結。
毫無疑問的,在他登基的那一刻,他便暗暗發誓,要做一個好皇帝,一個為國為民的明君!
這讓他想起皇考在世時跟他說過。
老天爺是公平的,它讓你得到些什么,同時,也會讓你失去些什么。
當了皇帝的人,便意味著失去了一切感情。
什么兄弟、夫妻、父子、母子......
那些感情在皇權和江山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因為,只要當了皇帝,國家為先,再是自己。
其余的,便算不得什么了。
如今回頭想想,他的生命中,好像從來就沒有過那些感情。
而他也早就已經習慣,并認知到這一點。
可是現在,為何心口處會隱隱抽痛呢?
四爺蹙了蹙眉,不再去想這些。
如今當務之急,是解決這件事情。
他瞇起眸子,俯視著底下的官員。
要說一個兩個還好,偏偏有大半的官員,都在說這件事情。
四爺作為皇帝,是必須得做個回應的。
最后,他還將視線落在八爺和九爺身上。
好歹曾經是一起競爭過皇位的人,四爺對他們兩個再了解不過。
從他們的手底下的資源,再到底下的門人,他都門兒清。
剛才彈劾皇后的文武官員里,多數都是他們兩個底下的門人。
其余的,便是后宮妃嬪們母族的官。
雖說言官和官員彈劾是真。
但絕大一部分,有他們兩個從中攪和的份。
很好,他通通都記著了。
緊接著,四爺牽了牽唇,道:“皇后在潛邸的時候,衣服飲食方面,就節儉而不奢華。不善妒,不驕縱,恪守本分。對待皇嗣們,也都是一視同仁。對待太后,也是孝順恭謙。就連先帝在世時,也夸她孝順,這些,想必眾卿早就有所耳聞。”
官員們:“......”
想當初,康熙帝在圓明園吃了一頓飯后。
那可是立馬給了四爺一個差事,還夸他們夫妻倆孝順。
“不僅如此,她還從不爭寵,相反的,她時常規勸朕,要雨露均沾。只是朕顧念著她懷有嫡嗣,便對他特有關照,畢竟皇家里嫡庶有別。”
說著,他微微一頓,將視線落在那些外戚身上。
然后,他收回眼神,繼續道:“至于皇后與朕同坐龍輦,那是朕讓她坐的,她是朕的皇后,不是旁的女妾,朕的龍輦,本就只有她才配與朕一同乘坐,難道有何不妥?”
他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身板挺直地坐在龍椅上,高貴、冷淡又不可一世。
而他俯首于殿堂之下的模樣,好似睥睨天下,俯視萬生!
不是好似,他本就是在萬人之上。
只是,誰又知曉他的心中的一切,高處不勝寒。
他們只知道,他總是一副冷酷的模樣。
說話時,帶著一種凜然的寒氣和絕對權威的倨傲。
而他話里話外,都明確表明了,他的皇后是位賢后。
是他昏了頭,非要寵著的。
如此一來,原本還喋喋不休的官員們,有一大半嚇得跪在下首,戰栗不敢言。
只有一個言官,還在那不怕死地諫言:“皇上,我等都是為了您好,希望大清好,這才進諫的啊,希望......”
“朕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接下來也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四爺不等言官把話說完,就沉聲道。
這話意思很明顯了。
表示他聽進去他們的諫言。
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帶來什么。
接下來會根據情況做出改變。
畢竟,只有昏君和暴君,才聽不得逆耳的諫言。
如此一來,官員們自然都紛紛閉嘴,不敢再多說什么。
諫言歸諫言,但得有個度。
若是還咄咄逼人,喋喋不休,那不是找死嗎?
瞧著底下的官員都不再說話,四爺淡淡道:“還有誰有異議,需要諫言的?”
不帶任何感情的冰冷聲音,從那張涼薄的唇中說出。
吉帽下,一雙明世之眼,雙瞳更顯冷峻犀利,寒氣逼得人不敢再窺視。
俊朗剛毅的臉頰,長眉緊蹙著,像是不耐煩,又像是有煩心事的樣子。
可就是這蹙眉的模樣,更讓人從心底生出敬畏來。
一時間,文武百官都跪趴在地上,顫栗不敢言。
甚至,連喘氣都不敢。
一個個的屏氣凝神,早就沒有之前彈劾皇后的精氣神。
見狀,四爺掃視了眾人一眼,語氣淡淡:“好,那就退朝!”
或許是這么多官員的諫言,喚醒了一個即將墮落的皇帝。
又或者,他本就如他所說,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接下來的幾天,四爺既沒有召若音,也沒有再翻她的牌子。
更沒有踏足后宮。
他只是窩在養心殿里,沒日沒夜的批閱奏折。
而那些滿天飛的奏折,全是彈劾若音,勸四爺不要專寵皇后的。
這樣的折子看得多了,難免心生怒意。
這一天夜里,只見四爺坐在養心殿的寶座前。
素來批閱奏折時專注的他,居然有那么一刻慌了神。
待他回過神來時,下一刻,竟是將堆積如山的奏折大力一掃,通通都掃在了地上。
只留下幾本零零散散的奏折,赫赫然擺在寶座上。
見狀,蘇培盛趕緊上前,一本接一本的撿起。
皇上是不待見這些奏折,可他身為貼身大總管,不能真的放任不管啊。
唉,他伺候皇上這么多年以來,還沒見他這么生氣過。
從前,皇上即便再如何生氣,也不會和公事過不去啊。
如今居然扔起奏折來。
這還不打緊,關鍵是皇上已經三天三夜沒歇息了。
就在蘇培盛一面撿奏折,一面操心的時候。
就聽頭頂傳來淡漠而清冷的聲音:“撿什么撿,去永壽宮!”
他的聲音有些頹,還透著些許負氣。
“嗻。”蘇培盛雖是應了,但還是捧了一大把奏折撿上桌后,才跟上往外走的四爺。
臨走前,還命令小太監把剩下的奏折都撿好。
現如今,他只能在心中祈禱,希望皇后娘娘能勸勸皇上吧。
否則就是鐵打的身子,那也經不住這般折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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