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歲的時候,魏國還處于半和平半戰亂的時期,幾乎每個月都會有其他番邦國的殺手來暗殺皇室子弟。
那一日,我正在練琴,母妃喚我去上清宮,我心里頗為高興。因為從小到大,除了九妹妹長樂,我們其他皇子公主都很難見到父皇一面。
我去的時候,九妹妹還未到,據說還在賴床。父皇見我們來了,就讓馮公公領著一眾身穿輕便黑衣的男子在我們面前一一排開。
原來是父皇怕我們這群皇室的后人出事,要給我們派專門的貼身侍衛。據說被挑選來保護我們的貼身侍衛武功都是一等一的高,我還是第一次同除了父皇和皇兄以外的男子這么近距離接觸,是以一下子有些進展,站在那里顯得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下手。
皇兄他們都已經選完了,就連長安都挑了個看起來身材十分高大的侍衛,一時間,還留著的便只有五個人了。
我一一的瞧過去,第一個人虎背熊腰,身材很是高大,但是他滿臉橫肉,看起來有些嚇人。第二個身材修長,但長的不怎么順眼,第三個平平無奇,我也不是很想選。到第四個人的時候,我眼睛微微眨了眨。因為這個人,長的太過好看了,膚色白皙,身材修長,臉上掛著溫和地笑。
但我覺得他笑的有些怪異。
于是我撇頭去看第五個人。
那是我第一次見蕭湛。
彼時的蕭湛才十六歲,身材有些瘦弱,皮膚黑黑的,但是一張臉卻是菱角分明,尤其是那雙眼,冷靜、平淡,卻異常的亮。垂在大腿外側的手根根骨節分明,手上附著薄薄的繭。我心里一下子就瘋狂的叫囂起來:
就是這個人,我想要他!
于是我指著他,轉過身去向父皇道:“父皇,就他吧。”
父皇未說什么,只是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但母妃卻是臉色一變,直說:“不行,換一個。”
“為什么?”我疑惑地問母妃。
母妃冷冷道:“他是罪臣之子,讓他保護你,我不放心。”
母妃的聲音不低,他可能已經聽見了,但我轉頭去看他時,他臉上卻沒什么表情,好像方才母妃說的人不是他一般。不知為何,我的心莫名一揪。但彼時我年幼無知,只知道自己似乎對他感興趣,卻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
于是我第一次違抗母妃的意愿,我求救般的看向父皇:“父皇,我想要他……”
在我沒看到身后,蕭湛的眼里快速的劃過一絲驚訝。父皇在我期盼的眼神中點頭,于是,蕭湛便成了我的貼身侍衛。
母妃叫我給蕭湛起名。我實在不知道怎么樣的名字才適合蕭湛這個人,于是我問他,“你原先叫什么名字?”
蕭湛的眼里沒有被人戳到痛處的痛苦和不堪,他神色平淡的看著我,就像在說一個事不關己的人的名字:“蕭湛。”
我點點頭,原來他叫蕭湛,名字可真好聽。
于是我說:“那你以后繼續叫這個名字吧。”
蕭湛突然抬頭看向我,眼里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但最終化為平淡。
六歲那年的某一天,我又被魏堅欺負了。
我哭著跑去母妃面前告狀,但母妃完全不聽我說了什么,我知道母妃器重魏堅,因為那是她和父皇的兒子,并且以后也可能會是唯一一個兒子。可我討厭魏堅,他實在是太囂張了,也完全不將我這個親姐姐放在眼里,他們都喜歡魏桑瑤,都討好她。
我眼睛哭的紅腫著回到房間,然后稀里糊涂的睡覺了。第二日我去向母妃請安時,卻沒有見到魏堅,于是我問母妃:“堅兒呢?”
母妃眉頭一皺,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很是不善:“昨日不知怎的落水了,發起了高燒。”我聞言,面上浮現一絲擔心,但心里卻無比高興。
這便是報應吧。
但是當我回到自己園子的時候,我余光瞧見了隱藏在暗處的蕭湛,我的心突然一跳,鬼使神差的開口道:“蕭湛,你過來一下。”
蕭湛沒有猶豫地走到我面前,行了個禮,抿著唇沒有說話。
“魏堅的事是你干的吧?”我問他。
他默了默,沒什么表情的承認了:“是,請公主責罰。”
我直直的看向他。兩年時間,蕭湛似乎更高了,從當初那個看著頗有些黑瘦的少年,長成了面前這個身材高大挺拔,看著讓人十分有安全感的男子,黑衣穿在他身上更加的貼身,而他的氣質也更加冷漠。
蕭湛跪在那里等我罰他。
半晌,我卻開心的笑了,我夸他:“干得不錯。”
蕭湛又一次抬頭驚訝的看向我。我看清楚了他的五官,好像是這兩年來第一次看他,我甚至覺得他長得還挺好看的。
十歲的時候,九妹妹魏桑瑤八歲。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長得,越長大便越發的好看,從前小的時候,她還個頭小小,除了一張臉粉雕玉琢以外,完全是個團子,可是現在八歲的她身量已經有我高了。
我非常的嫉妒她。父皇也喜歡她,皇兄們都寵愛她,哪怕她琴棋書畫一竅不通,詩詞歌賦更是從未接觸,可她仍然榮寵不衰。
那一日參加完一個宴會,我回到自己的園子里的時候,一張臉氣的通紅。我將桌子上的茶具狠狠的摔在地上,突然覺得很挫敗。
我從小到大那么多的努力,都抵不過魏桑瑤一張討喜的臉。
蕭湛從暗處默默地走上前。
彼時蕭湛已經二十一歲了,漸漸地有了成熟男子的味道,母妃已經不允許他時時刻刻跟著我了,是以除了我叫他,他是不會主動出現的。
但他現在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我面前。
我那時氣急,以為連他都看不起我,不再聽我的話,我氣憤的指著他罵道:“滾出去,誰允許你進來的?你只是我的貼身侍衛,就是一個奴才!”
我以為蕭湛會生氣,但他沒有,他只是默默地撿起我掃在地上的碎瓷片,嗓音低沉道:“公主,您很好。”我錯愕的看向他,他仍然淡淡的。
“您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子,從我第一次見到您便這樣以為了。是您選擇了我,將我從沼澤泥潭一般的地方拉出來,之于我來說,您就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猜想蕭湛約莫是沒有讀過多少書的,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那么平凡甚至直白,但卻讓我的心莫名的一跳。
十五歲那年,我及笄了。
魏國的每一位公主及笄時都會穿著正紅色宮裝行及笄禮。我也不例外。
那一日我梳好頭發,穿好衣服,緊張的等著外面的人傳喚我去前殿。我聽見馮公公宣讀圣旨的聲音,聽見前殿熙熙攘攘的嘈雜聲,聽見酒杯碗筷碰撞的聲音,也聽見了風呼呼的灌進來的聲音。
風?我驚訝的抬頭看向窗邊,便看見了蕭湛從窗戶外掠進來,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我沒有喊出聲,因為面前這個人是蕭湛。
我只是疑惑的看向他,問:“你來干什么?”
彼時蕭湛已經二十六歲了,因為罪臣之子的身份,他一直沒有娶親,也一直做著我的貼身侍衛。二十六歲的蕭湛,已經成熟的舉手投足間都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感覺,我看著他穿著平日里慣穿的黑衣,一步步向我走來,我的心突然快速的跳動起來。
蕭湛慢慢的走到我面前站定,然后伸手從袖子里摸出一根銀色的發簪遞到我面前。
“這個是……禮物。”蕭湛臉色不太自然的說,似乎是二十六年來第一次送人禮物,顯得別扭極了。
但是我的心里卻瘋狂的涌出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感情,猛烈的讓我難以喘息。
我沒有伸手去接那根簪子,而是面色莫名的看著他。蕭湛似乎早就料到我不會收,他沒什么表情的將簪子硬是塞到我手里,然后才說:“公主,二皇子向皇上舉薦我去御林軍,皇上已經準了,過了今晚,我便再也不是您的貼身侍衛了。”他平靜的說著:“公主,保重。”說完,便開了窗打算走。
但他踏出去的前一刻,卻猛地回頭,眼神直直的看向我,耳尖慢慢浮現一絲紅,他說:“公主,您今晚,真好看。”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跑了。
我卻握著他給我的簪子,心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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