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桑瑤到幽州第二天,就干了件大事。
這一日天蒙蒙亮,大街上只有熙熙攘攘的幾個人,卻不知從哪條街哪個方向傳來一聲石破天驚地大喊:
“快來看!九公主扛著樓梯去東街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緊閉的房門爭先恐后的打開,幽州的百姓們甚至連衣冠都未穿戴整齊,全都一窩蜂的向東街涌去,將楚國人之前規定的魏國人不許靠近東街的規矩忘得一干二凈。
這是東街有史以來最為熱鬧的一天。
幾乎全城的百姓都涌到了東街門口,有些來得晚的只能拼命打聽情況。
“聽說九公主扛著樓梯來這里了?”
“可不是哩,聽說昨天九公主一到幽州,就跑到東街來巡查了,然后今天聽說要拆了這個‘楚街’的牌匾哩”
“你說的可當真?九公主不是傳說中驕縱跋扈,最愛欺負老百姓嗎?真有你說得那么好?”
“嗨呀,你還不信吶?人家九公主都扛著樓梯過來了!你瞧著哩。”
那人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果然看見被層層包圍的東街門口已經立起了一個樓梯,有一個身段高挑窈窕的背影,正順著樓梯頗為費力的往上爬,一邊爬還一邊沖著下面叫道:“涼子,木子,你們可給本公主扶穩了!”
圍觀的百姓原本在竊竊私語,一見魏桑瑤還真的動腳爬起了樓梯,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出了一口氣把樓梯呼倒了,讓魏桑瑤掉了下來。
魏桑瑤爬的很是吃力,她不禁在心里流淚,早知道在魏皇宮的時候就不那么好吃懶做了,她應該多鍛煉的。
她爬的正起勁,卻忽然聽聞身后響起一聲驚呼,魏桑瑤回頭,見是魏霖來了,沖他笑了笑,道:“哥,你先等等我。”
這一笑險些晃花了圍觀百姓的眼。
他們不禁在心里感嘆,這九公主真不愧于皇上親封的“傾城”啊,果真長得傾國傾城的很。
魏霖皺眉,神色緊張的喊道:“妹妹,你先下來!”
“等一下,馬上就好!我先把這個牌匾拆了!”魏桑瑤回道。
她話音剛落,樓梯忽然被人大力的踹了一腳,瘋狂的晃動了起來,涼子和木子手下一個不穩,站在樓梯上的魏桑瑤嗷嗷嗷的驚叫著眼看要摔了下去,閉上眼卻忽然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一股濃濃的檀香味撲鼻而來,魏桑瑤瞇著眼睛便看見了楚昱那張笑的一口白牙的臉。
“放開我!”魏桑瑤惱道。
楚昱聽話的放開了魏桑瑤。
魏桑瑤本是靠在楚昱懷里,重心都在他身上,他甫一放手,她站不穩,一下子便跌坐在地上。
魏霖撥開人群走過來,他的身后跟著一臉冷汗不停賠笑的知府。
“有勞。”魏霖冷著臉對楚昱道。
楚昱笑瞇瞇地受了他的感謝,擺擺手:“小事,小事,九公主的事,就是我的事。”
果然魏霖聞言眉頭深深皺起,轉頭瞟了一眼揉著屁股毫無形象的魏桑瑤,道:“你們認識?”
“說來話長。”楚昱仍是笑著的,但眼里卻沒有一點笑意,他示意了一眼一旁駕著的樓梯,問道:“這大清早的,你們是想作甚?”
魏桑瑤被人摔下樓梯,剛驚魂未定呢,又被楚昱扔在地上,此刻已經氣急,聞言她上前一步,走到楚昱面前瞪著眼睛大聲問道:“姓楚的,這樓梯是你踹的?”
楚昱搖搖頭,正欲開口解釋,他的身后便響起一聲咬牙切齒的聲音:“是本大爺踹的!”
她越過楚昱往他身后看去,便看見一個人手腕上纏著一圈一圈白布的男子鐵青著臉站出來,看向她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魏桑瑤見他的造型,一樂,笑著道:“哎呀,這不是昨天被扭斷手的那個誰嗎?怎么,你另外一只手也想被扭斷嗎?”
“牙尖嘴利!本大爺不與你計較。”他忌憚的看了一眼楚昱,但眼神明顯是恨極了。
“你們魏國皇帝當初可是說了,將這條街劃給我們楚國,怎么?長樂九公主難道要抗旨不成?”
“劃給你們楚國就劃了唄,這又怎么了?”魏桑瑤疑惑的問道。
男子一噎,看向她搭在那邊的樓梯,氣沖沖的質問:“那九公主這是什么意思?!”
“還能有什么意思?把這個牌匾拆了唄,你不光手不好使,腦子也不大好使,眼睛更是不好使,哎我說這個公子,你的眼睛要是用不上,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何必糟蹋了。”她說著嘆了口氣,頗為痛心。
男子聞言,頓時氣的跳腳,他揚著另一只手就想上前打魏桑瑤,但手剛揚起,就被楚昱擋下。
“太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還知道我是太子啊?我就在這里站著,你就能當著我的面打我朋友,德全,看來你的眼睛是真的不好使。”
此言一出,圍觀的百姓皆是低低的笑起來,就連一直皺著眉的魏霖也都對楚昱投以一個贊許的眼神。
男子拼命的壓制了內心的怒火,冷著聲音問道:“還望太子記住自己的身份!您可是楚國的人!”
“喂,德全,你是什么身份啊?”魏桑瑤笑瞇瞇地喊道。
男子的面色一僵。他此生最恨別人叫他的名字,因為他的名字太過俗氣,此刻魏桑瑤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氣的渾身發抖,竟是眼白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他一暈,跟在他身后的那群錦衣華服的男男女女便頓時慌了陣腳,連忙手忙腳亂的上前扶著他。
魏桑瑤撇嘴,看向楚昱:“你要攔著我砸牌匾嗎?”
楚昱長眉一挑,笑瞇瞇道:“先說好,我可什么也沒看見啊。”說完,他的眼神淡淡的掃向了身后那群隱忍不發的楚國人,暗含警告。
他在楚國雖被人評價為不學無術胸無大志,但到底是楚皇宮混跡多年還一直穩坐太子之位的人,氣勢自是不必多說,這一眼看去,把那群蠢蠢欲動的人瞪的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于是魏桑瑤便又爬上去拆牌匾。
知府此刻跟在魏霖身后,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臉上不停的流著冷汗,他的心里直叫苦,這九公主今日拆了這牌匾,她貴為公主,楚國人自是不敢拿她怎么樣,可他們這些地方官可就慘了,定要被楚國人針對的死死的。
思及此,知府躊躇著對魏霖道:“四殿下,您看九公主這……”他的話說的極為隱晦,意思就是九公主這般任性拆掉牌匾恐會給魏國帶來災禍,他覺得四殿下貴為皇子,應當是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的。
果然,魏霖聞言點點頭,贊同道:“你說的不錯。”于是他走上前,走到樓梯下面。
知府一瞧,心道有希望,但下一秒,魏霖中氣十足的聲音便在這東街門口響起:“妹妹,你下來,我來替你拆,你小心摔著!”
知府:“……”
他剛才一定是出現了幻覺對吧,是誰告訴他的四殿下最是體恤民情的?是誰!
魏桑瑤聞言,極為高興的跳下樓梯,魏霖足尖一點,輕輕躍起,竟是直接躍到了樓梯最頂端。他大手一揮,一個用力,那個嵌在石頭柱子上的牌匾便“哐當”一聲落地。
圍觀的百姓不禁拍手叫好,此起彼伏的叫好聲中,魏桑瑤抬著下巴道:“從今往后,東街不再是楚國人的地盤了,咱們魏國人也能在里面賣東西買地租房了!”話音剛落,所有百姓都歡呼著喊著魏桑瑤和魏霖。
楚昱看著魏桑瑤那張朝氣蓬勃的小臉,臉上浮起一絲寵溺的笑。
一個月后的魏皇宮里,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一個月里,明德帝幾乎很少去上朝,為數不多的幾次早朝都是匆匆結束便下朝往檀信那邊過去,一時間,京城里四處流傳著“妖妃禍世”的流言,弄得所有的大臣焦頭爛額。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上折子彈劾明德帝,就又出了一件事。
明德帝竟然,將沈衛堂沈將軍之女沈如歌,賜婚給了魏遠,并下令一個月內完婚!這條消息猶如一個炸藥一般在所有臣子心中炸響,一時間,所有人都在紛紛揣測明德帝的用意。
為何會將沈如歌賜婚給魏遠?難道是明德帝打算立魏遠為太子了嗎?
那焱王殿下魏恒該怎么辦,他們究竟是改變風向追隨魏遠呢,還是該繼續支持身為容皇后唯一的兒子的魏恒。
所有人都頗為舉棋不定。
但不管他們再怎么搖擺不定,魏遠和沈如歌還是完成了婚禮。
是夜,沈如歌披著紅蓋頭,在等魏遠。
她的心漸漸地浮起一絲期待。畢竟是女兒家終身大事,就算她心里有了魏恒,但對嫁給魏遠一事,仍舊頗為期待。
門“吱呀——”一聲開了,帶來了些許外面的冷空氣。沈如歌聽見軟靴踏在地毯上的聲音,她透過蓋頭下方的縫隙中,瞧見了一雙穿著黑色繡金絲紋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她攥著嫁衣的手微微一緊。
下一秒,蓋頭便被人掀開,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的沈如歌微微瞇了瞇眼,但還未等她適應,面前溫潤如玉的男子便淡漠開口:“你金娃就睡在這里吧。”
她警覺不對,抬頭看向他,問道:“那殿下呢?”、
“我睡書房。”魏遠丟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獨留沈如歌一個人坐在床榻邊,盯著那張被他挑開扔在地上的紅蓋頭微微發愣。
半晌,她的臉上劃過兩行清淚。
而此刻的焱王府,簡一看完魏恒丟給他的信,皺著眉道:“公子,那邊說計劃要推遲了。”
“嗯。”魏恒抿了一口茶。
“那我們怎么辦?還要繼續誘德妃出動嗎?”
“不必了,現在有個比德妃更有用的人。”
“公子的意思是……檀信?”簡一驚訝。
“簡一,完成這個任務,我想去幽州一趟。”魏恒漆黑的眼閃了閃,無甚表情道。
“公子是想去找九公主?”簡一心領神會。
“是啊。”魏恒舒了口氣,眼神漸漸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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