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云泉半邊臉被打的微微發紅，倒也沒有影響他的好皮相，他一雙黑漆漆的眼看向黃老爺，問道:“爹，你還記得二十年前，你南下去談一筆茶葉生意的時候嗎？”

黃老爺聞言，神色微微一變，思緒立馬跳回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他也不過才二十有六的年紀，那時候他的生意剛做到京城，很多東西還是在靠著自己親力親為，經常整個國家四處跑，就為了去談成一筆生意。而二十年前去南下談生意那一次，他怎么可能會忘記。

就是因為那一次，他才遇到了黃夫人。

那一晚他跟生意場上的人喝酒，喝醉了于是便和黃夫人一度春宵，他當時還為此懊惱過，但是黃夫人長得頗為好看端莊，又是當地一個書香世家的嬌小姐，最重要的是，黃夫人絲毫沒有嫌棄他的身份，冒著和家中決裂的危險也毅然決然的要嫁給他，就是那一次，他看著跪在地上的黃夫人，便從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對黃夫人好。

二十年過去了，他還頗為慶幸自己沒有變心。

思及此，黃老爺的臉上也浮現了一絲懷念的神色，他道:“記得啊，我當然記得，就是那個時候，我同你娘相識相愛。”說完，他又看向黃云泉，皺眉不悅的問道:“泉兒，你問這些做什么，難道你還在懷疑你娘嗎？你可知你娘十月懷胎將你生下來有多么不易？”

黃云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他沉聲道:“爹，那一晚，跟你在一起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他說著，手指忽然指向了黃夫人。

而此刻的黃夫人，經歷了之前的惶恐之后，反而鎮定了許多，她頗為虛弱的對著黃云泉笑了笑，眼中浮現出濃濃的關切，她問道:“泉兒，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夢？怎么會說出這種話，叫娘好傷心。”說著，她難過的低下了頭，卻在眾人看不見的角落里，眼中快速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

黃云泉冷笑一聲，道:“你別裝了，半年前我便已經知道所有事了。你陷害我親娘，又接著想陷害我，甚至，你還在家里供奉那種邪物！”黃云泉說完，臉上神色憤然。

黃老爺一聽見“邪物”二字，頓時大驚失色，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去質問黃夫人，而是錯愕的看向黃云泉，呆呆問道：“泉兒，你怎么會知道……”

“我為什么會知道呢？當然是因為我親眼所見了！”黃云泉激動的面色通紅，狠聲道：“就是因為我撞破了她的陰謀詭計，她才會給我下那般的降頭，否則我這半年如何會昏迷不醒？如何會沒有一個大夫看不好我？”

黃老爺愣愣的看向黃夫人。

黃夫人卻搖搖頭，滿臉的不可置信，道:“泉兒，你究竟在說什么？你是不是生個病將腦子病壞了？”她說著，趕緊轉頭看向姬瑤，求助似的道：“仙姑，您快幫我們瞧瞧，泉兒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如何會連親娘都不認了。”

黃老爺聞言，如臨大赦一般，也看向姬瑤，急急道：“對！還有仙姑！仙姑您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而黃云泉也一早便知道是姬瑤救了他，見黃老爺和黃夫人都在問她，他也滿臉期待的看向姬瑤。他倒是想看看這個所謂的“仙姑”是真的有本事還是一個坑蒙拐騙的神棍。

正在悠閑的喝著茶看著熱鬧的姬瑤一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了，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在三人中間轉了一圈，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道:“我今日叫你們過來，原也是想說這件事的。”她說著，忽然看向黃夫人，正色道：“黃夫人，養小鬼一事，你便不必再隱瞞了，我既然已經知道是你，那你今日是萬萬逃脫不了的。至于令公子說的其他的事，我也無從知曉。”

她一句話，說者輕描淡寫，態度坦然，但聽的人卻驚在了當場，這個人，便是毫不知情的黃老爺。

而黃夫人，卻像是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結局一般，她原本坐的微微僵直的身子陡然一軟，直接癱倒在了椅子上，卻顫抖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

氣氛陷入了一陣長長的沉默。

半晌，黃老爺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看向姬瑤，滿臉的不可置信，問道:“仙姑，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姬瑤纖細素白的手指捏著茶杯把手，優雅從容道：“這個，您要問令公子和令夫人啊。”那模樣，絲毫不像是在談論神鬼，就像是在說今日天氣真好一般。

黃老爺卻不敢看黃夫人。

他不敢相信，自己在一起二十年的枕邊人，真的會做那般可怕的事，是以他故意忽略掉了黃夫人，直接看向黃云泉：“泉兒，你知道些什么？”

“爹，您終于肯信我了？”黃云泉苦笑一下，他不敢置信黃老爺寧愿相信姬瑤也不相信他，但他卻沒有計較那么多。

“二十年前那個晚上，跟爹在一起的人，是她的一個丫鬟，也就是我真正的娘。”他說著看向黃夫人，面帶怨色:“是這個女人，殺了我娘，自己取而代之，原因就是，她養的小鬼告訴她，爹你會在以后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她為了貪圖享樂，便……”說到這里，黃云泉的聲音已經微微發抖。

“不……這不是真的。”黃老爺癱軟在椅子上，搖著頭一直說不。

“爹！這么多年了，難道你還沒有看清她嗎？”黃云泉聲嘶力竭的吼道。

黃老爺坐在那里，目光呆滯，似是在想什么。

過了許久，久到黃夫人都坐不住時，黃老爺忽然長舒了一口氣，似是下定什么決心似的，開口道：“這般天方夜譚的事，我是不會信的，泉兒你剛醒過來，身子還有些虛弱，你先下去歇著吧，至于方才你說得事……我就當你在說夢話，以后不要再說了。”說著，他又看向姬瑤，目光中有一些為難，支支吾吾道：“仙姑，這些日子麻煩你了，你若是沒處去，可以繼續住在我黃府，但以后我黃府的事，還請仙姑不要再參與了。今日這事，仙姑就當沒看見吧。”

姬瑤不置可否一笑，道：“既然黃老爺都這般說了，那我再賴下去豈不是顯得我沒臉沒皮，我這廂便告辭了。阿左阿右。”

兩個仙童連忙起身應道。

姬瑤便道：“帶上東西，我們走罷，黃老爺，就此別過。”說完，便起身抬腳往外走。

而姬瑤說的東西，便是黃老爺之前允諾給她的西域的茶葉，和一些散碎銀子。

三人正欲離開客廳。

黃夫人忽然抬頭，面色悲戚道：“不必了，老爺。我都承認。”

她的面色漸漸變得堅毅。

而黃老爺的臉色卻陡然往下沉，他開口沉聲打斷黃夫人，聲音都不自覺的尖銳了許多:“夠了，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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