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孤白從興慶宮出來,有些難以置信,他沒想到喻泰這次對他的態度竟有了些好轉,難道是因為自己差點死在新安?喻孤白搖搖頭,自嘲道,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得到喻泰的認可,他也從來沒有奢求過喻泰對他,有一點點溫情。有時候他會想,既然不想看到自己,為什么當初喻泰要把他帶回洛陽。
從興慶宮出來,他便直奔東宮方向去了。本來打算回來先去東宮,再去興慶宮的,只是路上遇見了喻孤睿,跟他說了那些話,他覺得自己需要先冷靜地思索一下再去見喻孤簫。對于喻孤睿說的話,他多半是不信的,但是,看過了新安慘痛的場景,自己也經歷了生死之后,他竟然莫名地在意,在意到底是不是有人蓄謀所為。
一路風塵仆仆的勞累加上心中的困惑,喻孤白的臉色看上去特別差,冷著一張臉,目光也有些凜冽。他低著頭自顧自地走路,沒有在意路過的人,到了東宮門口,只聽見一聲“見過五殿下”才回過神,抬起頭看著來人。
洛凝兒微微含笑,屈膝道了個萬福。喻孤白對洛凝兒沒有什么感覺,只是冷著臉微微點了點頭。
“殿下一路勞頓,辛苦了。”洛凝兒輕聲道。
喻孤白看向她,他一向不喜與人交談,所以對于洛凝兒的主動搭話有些不適應,甚至還有些厭煩。本就復雜的情緒瞬間變得更差了,但畢竟她只是寒暄一聲,并無惡意,喻孤白沉默了一會兒,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擠出一個冷冷的微笑,說道:“姑娘來見太子殿下可是有事?”
“我已經從驛館搬出來了,承蒙太子殿下的幫助,此來謝過太子殿下。”洛凝兒恭順地答話,心中卻早已波瀾洶涌,這就是自己的弟弟啊!這是顏氏的根苗啊!這就是西欒復國的希望啊!可是現在一切都不能說,洛凝兒強撐著,她不敢看喻孤白,她害怕自己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情感,就這樣強忍著,身子微微地顫抖。
“哦。”喻孤白依然保持著剛剛的冷漠,敷衍地應了一聲便要往里走,自始至終不肯多看洛凝兒一眼,哪怕這個女子美若天仙。
“殿下······”洛凝兒突然叫住了喻孤白,猶豫地啟齒,問道:“凝兒的家就在南大街拐角那處,以前是商戶楊氏的宅邸,殿下今晚,可愿賞臉做客?”洛凝兒輕輕咬了下嘴唇,她緊張,她忐忑。
喻孤白愣住了,他沒想到洛凝兒如此自然地就邀請自己做客,不說這只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她在洛陽這段時日肯定早已聽說過大寧五皇子生性淡漠,不喜與人交,就算沒有聽說,自己今日這般冷若冰霜的神情,難道會讓她想要請自己做客嗎?喻孤白想不明白,默不作聲,只是愣愣地看著洛凝兒。
“殿下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洛凝兒苦笑,低頭道,說完便轉身要走。
喻孤白似乎感覺到洛凝兒的失落,一時無措,待洛凝兒走出兩步之后,說道:“呃······既然姑娘盛情,我又怎能拒絕呢?”
洛凝兒激動地回過身,面露喜色,撞到喻孤白的目光瞬間慌了神,她低下頭,強忍心中的歡喜,微微含笑向喻孤白屈膝,“多謝殿下。”
待兩人分別走遠后,洛凝兒突然停下來,心跳得很快,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他果然答應了,那么今晚,就要告訴他真相嗎?要怎么告訴他呢?他會相信嗎?一切都是未知,她心中忐忑不安。臨來時父親告誡她不可莽撞,要先穩住喻孤白才可告訴他真相,可是洛凝兒不想等了,按照喻孤白的性子,若今天不告訴他,日后兩人可能連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洛凝兒沒有信心取信于他,那就不如冒險直接告訴他,或許,是唯一的生路。
喻孤白心中還是有些不解,他思量著洛凝兒的話,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一路心不在焉,到了房里見了喻孤簫也只是冷冷地行禮。淡淡地答話。喻孤簫看出他臉色差得很,心中更是疑惑,忍不住問道:“孤白,是不是太累了?臉色這么差?”
“哦,可能吧。”喻孤白淡淡地答道,他又想起了喻孤睿跟他說的那些話,心里亂得很,不由得嘆了口氣。
“新安一行,可是有何不順?”喻孤簫問道,他只覺得喻孤白今天情緒不對。
“沒有,都挺好的。”喻孤白強笑道,目光一直游離,不肯看向喻孤簫。
“那,是父皇對你的差事有何不滿?”
“沒有,”喻孤白抬起頭,知道喻孤簫是在探問自己的心事,說道,“我沒事······”
“大概是一路奔波過于勞累了,要不你先回府休息吧?”喻孤簫關切地說道,輕輕拍了拍喻孤白的肩膀。
喻孤白一愣,心中的話不知如何開口,他看著喻孤簫,喻孤簫更是疑惑,問道:“怎么了?”
“大哥,順育湖閘口的事情你知道吧?”喻孤白冷冷地問道。
喻孤簫眉頭一皺,點點頭,“知道啊,怎么了?”他不知道喻孤白到底想問什么。
“那天,是我到新安的第二天,田里的水基本排完了,因為房屋倒塌流離失所的百姓,也被郡守妥善安置了,糧食也運到了,雖然死傷很多,但是大家還是很高興的,因為,活著的終于可以活下去了。”喻孤白眼睛定定地看著前面的桌案,眼睛里有一些淚光閃爍,“可是湖水上漲,漫了河堤,原本就無生機的天地頃刻間又灌滿了水,新安郡一片汪洋,水里飄著的,有好多小孩子的尸體,他們,原本已經沒有了危險,他們原本已經可以活下來了······”
新安一片狼藉的景象有涌現在喻孤白面前,耳邊似乎又傳來那晚洶涌的水聲和遍野的哭救聲和叫喊聲,幾乎每個晚上,他都不能安睡,這些仿佛烙在了腦海里,永遠也消散不去。說著說著,喻孤白鼻子一酸,他抬起頭,看著喻孤簫的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他定定地看著喻孤簫,問道:“哀嚎遍野,那種場景,你知道嗎?”
喻孤簫沉了口氣,眉頭緊鎖,聽著喻孤白的描述,他的心中也甚是酸楚,新安的百姓,受苦了。
喻孤白向前走了一步,離喻孤簫只有一步的距離,他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大哥,“這些,是你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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