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莞爾一笑，“桐桐，你怎么說的和我外祖父一樣啊！”

鐘明玉說這些年來其實她的外祖父一直不喜歡她的父親，外祖父認為父親太過于溺愛她。可鐘明玉卻覺得這并沒有什么錯，外祖父很多時候太過于嚴厲，唯有父親會偷偷的安慰她。

她六歲那年換牙，她喜歡吃的東西大多被禁止食用了。

她的胃口極差，到了最后更是什么東西都不愿意吃。

但是外祖父說，應該聽從大夫的吩咐，不能亂用東西，而她被外祖父的話氣的直哭。

夜里，她餓的頭暈眼花又實在是什么都不想用下，父親悄悄的翻窗進來，拿了一些東西給她吃。

月色下父親穿著暗色的玄衣，笑的竟比皎白的月還要奪目。

“父親說，這是我們的秘密。”鐘明玉笑瞇了眼，然后露出牙齒給景瑟看，“你看，我也吃了那些東西，可我的牙也沒問題，長的很好啊！”

她拿起消食的茶，啜了一口茶水后繼續說，“我父親，他待我是真的好！”

鐘明玉和景瑟關系很好，尤其是這些日子景瑟陪她冒險溜達了幾次后，鐘明玉更是喜歡景瑟的乖巧。

若是常人在她面前露出不喜歡她父親的神情，她自然是要不高興，直接懟罵回去的。可這個人是景瑟，而且表達的也不明顯，所以鐘明玉覺得自己大概是多想了。景瑟這么溫柔的人，怎么會覺得她父親不好呢？

鐘明玉便和景瑟解釋，外祖父過于嚴厲，而父親這樣對她，她很喜歡。

景瑟也從鐘明玉的態度里看出，鐘明玉是真的十分相信高若虛，所以便沒在繼續說下去。

前世，鐘明玉始終沒有對景瑟講過關于太多高若虛的事情，只是每次鐘明玉提起高若虛的時候，都是一臉恨意。

或許出于家丑不可外揚，而鐘明玉后來又不喜歡把軟弱的一面袒露給人看的原因，所以并沒有太多的人知道內幕。即使景瑟后來去打聽過，也終究是打聽不出來什么……

“嗯。”景瑟應了一聲，安慰道，“老爺子待你也是好的，只是他可能不擅長說自己心里的話才會這樣。”

鐘明玉這次沒有反駁，而是點了點頭。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說到了鐘明玉這次出京的原因，鐘明玉說鐘家在京郊有一座莊子，哪里賞雪很不錯。這幾日鐘明玉和鐘老爺子起了點小爭執，所以打算出去散散心，等欣賞完雪景后還可以泡個溫泉暖暖身子。鐘明玉想起景瑟的身子自幼也很虛弱，便笑著邀請景瑟，“不如我們一起去吧，我們家莊子很大，我帶你四處走走！”

“眼看就要過年了，我瞧著你的親事也要定了……”鐘明玉撇了撇嘴，“你要待嫁，便沒空陪我出去溜達了。”

鐘鐘明玉和景瑟交談向來直來直往，絲毫沒有半點女兒家的嬌羞。

“京郊的雪景很好看嗎？”景瑟若有所思的問，“誰和你說的呀？”

鐘明玉笑著眨眼，“我父親！”

其實這件事情無非是鐘明玉和鐘老爺子起了爭執，高若虛在里面左右為難，所以只好讓女兒出去散散心。

若這事是發生在之前，景瑟或許會覺得高若虛沒什么問題。

但是，現在年關將近，一個父親若是真的心疼女兒，怎么會讓女兒去莊子上小住，還是在大雪天里。

最重要的是，裴長庚和景瑟說了，他們找不到張凜間這個人。

現在沒有證據證明張凜間參與了瘟疫的事情，所以他們也不能通緝張凜間。

景瑟想到了這里，微微斂目。

“你又不是不知道京郊外有難民營，那邊住了不知道多少離鄉背井而來的人。他們如今在京城里，即使沒了瘟疫卻也沒了住的地方。雖然陛下派了禁衛軍在那邊駐守，可萬一有人鬧起來了呢？”景瑟嘆氣，“如今還不知大雪會不會封了路，而鐘家的莊子離京城還有些距離，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老爺子如今年紀大了，你不能因為一件小事，就和賭氣跑出去呀！最重要的是，京郊不安全，瘟疫也未徹底的清除。”

鐘明玉并非是什么都聽不進去，她也知道景瑟是個不喜歡多言語的人，更不喜歡去摻和別人的事情。

她想了想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

“還有……”景瑟壓低了聲音，“我聽祖母說，鐘老爺子從蜀州請了幾位廚娘回來？”

鐘明玉點頭，“是啊！”

“我外祖父年輕的時候曾在蜀州等地做生意，也是在那個時候遇見了我外祖母。他本不喜歡辛辣的東西，后來口味也隨著我外祖母變了。”鐘明玉說到這里，有些悲傷，“自從外祖母走了，家里那些蜀州的廚子們也就離開了。這段日子不知道怎么了，外祖父說想吃蜀州的東西，所以特意派了人去蜀州請了廚娘們回來。”

景瑟走到鐘明玉身邊，挽著鐘明玉的手說，“那我可以去嘗嘗她們的手藝嗎？”

鐘明玉挑眉，看著景瑟有些詫異。

在她的記憶里，景瑟是個十分挑食的人額，而且更喜歡江南的甜食，現在居然對蜀州的東西有了興趣？

景瑟說，“這些日子你陪陪我吧。”

鐘明玉因為景瑟有了心事，又不便和自己說，便一口應了下來，說這段日子不會出城，讓景瑟有空去鐘府找她。

過了一會，鐘明玉才起身告辭。

等鐘明玉一走，景瑟便對杜柴說，“派人去鐘家附近盯著明玉的動靜，若她還要出城，一定要來告訴我！”

杜柴點頭，領了吩咐走出去。

景瑟知道自己能阻止鐘明玉出城一次，不能代表一直能阻止。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掌握張凜間的動作，拿到張凜間參與了這件事情的證據。

但是這個東西，實在難找。

除非……

張含玉愿意和她們說這些。

只是景瑟怎么也沒想到，在幾日后張含玉居然主動提出了，要和她見上一面。

“你告訴國公爺！”景瑟對裴長庚派來的人說，“我去！”

來替裴長庚送信的人，景瑟前世是見過的，這個孩子叫小六，在家里排第六。

他不似諸謹一樣，是和裴長庚一起長大的，而是被人牙子賣到瓦刺，因為會認字被裴長庚帶了回去。

小六對裴長庚一直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

所以在看見小六的時候，景瑟知道裴長庚是故意讓他過來的，想讓她拒絕。

可裴長庚也尊重她的選擇，所以讓人過來詢問。

小六有些為難，半響后開口說，“四小姐您可能不知道，這張含玉自從被關在暗室里，就沒一日安分過。她一直嚷著要見諸大人，又……又胡言亂語。”

畢竟沒有人會相信張含玉的話，會相信張含玉說她自己來自多年后的國家。

“我知道！”景瑟說，“我也有事情想問問她。”

小六見景瑟心意已決，便沒有再繼續勸慰下去。

他起身告辭，開始回去準備這件事情。

其實張含玉就關在良國公府內，因為裴長庚知道不能輕易的把張含玉交出去，這個女人十分擅長揣摩人心，定燕帝或許會被張含玉蠱惑。而且，張含玉的確有本事，她能只制造出一場不小的動亂，鬧的大燕朝諸多人人心惶惶。那么難保定燕帝不會因為張含玉的一些話改變決定……

景瑟和小姚氏提起要去良國公府的時候，小姚氏沒有異議，只是囑咐景瑟小心。

她看的出來，景瑟是把裴長庚放在心里的，而裴長庚也是一樣。

私下，景鐵銘和小姚氏說過，親事已經定了。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景秉之的看法和意見，因為已經完全不重要的。尤其是在小姚氏聽景姚氏說，梅氏想把景鐘許配給裴長庚在瓦刺的親戚的時候，驚的目瞪口呆。

景姚氏說，“弟妹想的是，在外域沒有人知道鐘兒的事情，便也能接受鐘兒。況且，瓦刺王膝下沒有女兒，來日瓦刺的君王必定是從宗親那邊過繼的，因為小良國公不會回去繼承瓦刺。所以……”

梅氏想讓女兒景鐘，當瓦刺未來的王后。

這話景姚氏說出來后，自己都氣笑了。

且不說景鐘的容貌已經徹底毀了，就景鐘那個脾氣和學識，怎么可能成為瓦刺未來的王后呢？梅氏為女兒著想這本沒錯，但是梅氏為了替景鐘著想，就想去為難景瑟，這也太搞笑了。

梅氏從未做過一個母親該做的事情，卻想使用母親的權利……

人心都是偏的，梅氏偏心親生女兒景鐘，而小姚氏和景姚氏偏心景瑟。

所以這件事情一出來，景姚氏就直接打消了梅氏的念頭。

景姚氏的意思很明白，裴長庚和景瑟的親事還沒定下來，說這些事情太早了。況且，裴長庚如今是大燕的官員，又不是瓦刺皇室那邊的人，不可能插嘴那邊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景鐘是因為陷害景瑟才會落得這樣的結果，哪里還有臉來要求景瑟必須為她鋪墊以后呢？

其實，梅家那邊也給裴長庚送過消息，意思是裴長庚想娶景瑟，就得替梅家做事。梅家不止要讓裴長庚幫忙處理景鐘的婚事，更是恨不得占足了便宜。

這件事情，裴長庚只是笑著應對，也沒和梅家徹底的撕破臉。

他提醒了景鐵銘，讓景鐵銘小心梅家的動向。

不過，裴長庚卻不愿意讓景瑟知道這件事情，怕景瑟覺得糟心。

景秉之有千萬個不對，終究是景瑟的父親，哪怕景瑟對景秉之早就失望了，可終究是人言可畏。裴長庚顧及景瑟的名聲……

景鐵銘知道后，景鐵銘直接說出了，讓景秉之帶著梅氏一起去鄴城任職，他還跟裴長庚說，梅家的人無需搭理。

景家嫁姑娘，求的是讓這個孩子一生安穩，而不是讓這個孩子來做家族的踏腳石。景家不需要，也不稀罕這樣的機會。

小姚氏起初還擔心梅氏的身子，如今在聽了這件事情后，倒是很快便同意了。

讓梅氏走了也好。

“你這次過去，也看看含玉的身子恢復的怎么樣了！若是缺什么東西，你記得回來和我說。”小姚氏說，“我前些日子在整理庫房的時候，發現了一支上好的山參，你幫我帶過去。”

景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景瑟這次去良國公府和以往一樣，依舊是從后門出坐了一輛普通的馬車。因為她前些日子經常出入良國公府，所以馬車出現在后門的時候，良國公府的下人們很快便迎了出來。

這次和往常有些不一樣，諸謹主動來給景瑟領路。

即使兩世為人，諸謹親自來給景瑟領路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的。

景瑟挑眉，“出什么事了？”

諸謹倒也不拘束，他對景瑟說，“我想娶含霜。”

諸謹說的認真，像是思索了很久一樣。

景瑟有些錯愕，她看著諸謹的眼神帶了幾分打量，“這話你應該對含玉說！”

“嗯！”諸謹點了點頭，“我說了，可她……”

說到這里，諸謹的眉頭皺的厲害，“她說她不配，可感情這種事情，不是只有愿意和不愿意，還能分配不配的？”

“她心里有心結，還沒打開吧。”景瑟回答諸謹，“而且感情也是兩廂情愿，這不是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諸謹的眉頭皺的厲害，“嗯，我懂！”

不過景瑟猜的出，諸謹不是隨便說說那么簡單，雖然不知道這段日子諸謹和張含霜到底發生了什么，不過若是這門親事能成，也未必是什么壞事。

等景瑟見到裴長庚的時候，裴長庚也和景瑟提起了這件事情。

說是這些日子諸謹和張含霜的接觸不少，而且諸謹也是第一次動了想要娶一個女子的念頭。

“你不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嗎？”裴長庚放下手里的公文，抬起頭問景瑟。

“是因為張含玉？”景瑟看著裴長庚的眼神，笑著說，“我想，肯定是因為張含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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