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和陸青剛走,卻聽對面一位身著蜜合短衫的女子捂嘴一笑,道:“郡主,你這哥哥對你照顧得緊,生怕我們欺負了你。”
“何妃妹妹不要亂說,我們怎會欺負郡主。”另一個著丁香裙的女子看了王皇后一眼,才輕輕開口。照這稱呼,她應該是息妃。
何妃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身形玲瓏有致,芙蓉般粉嫩的臉上,一雙又圓又大的眸子骨碌碌地滾動著,整個人嫵媚又俏皮。相比之下,息妃面容瘦削,身段纖細,顯得有幾分單薄。
我咧了咧嘴角,笑道:“姐姐說笑,陸青哥是怕我禮儀不全,得罪了諸位姐姐。”
何妃柔夷輕抬,捂著嘴兒,媚眼彎彎道:“陸青公子風姿如玉,一向從容不迫。據說,他唯一變了神色,就是妹妹不小心掉進湖里的那次。”
她眼眸轉了轉,“陸青和妹妹如此要好,真令人羨慕。”
我點頭贊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陸青哥待我和親妹妹無二。”
何妃嬌嗔道:“我們姐妹閑聊,又沒有外人,妹妹怎地還在裝傻……”
“何妃!”上座的王皇后突然出聲打斷,她面色一沉,猶如結了一層冷霜,不過片刻,氣勢就與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和郡主玩笑。”何妃快聲辯解。
“宮中非市井之地,如此言辭輕浮,招人笑柄。”皇后眼瞼一斂,語氣也不同于剛才的婉轉低柔,冷冷道:“你學了許久規矩,還是沒長進。”
何妃眼中惱意一閃而過,但很快做出恭敬的樣子頷首,“皇后娘娘教訓的是。”
我在旁暗自嘆氣,原來這才是后宮之主的真面貌。
本以為圣上一走,氣氛多少會輕松些,如今看來,還是要小心應付。
王皇后坐正了身姿,目光上下打量著我,幽幽道:“不過是賞賞菊,妹妹這一身打扮,倒比我還要正式了。”
我心中一緊,默默叫苦,原本怕衣著隨意被扣個不恭不敬的罪名,才頂著全套圣上所賜、繁瑣至極的端莊衣飾,如今反倒有了逾越的嫌疑。
“回皇后娘娘,幸蒙您召見,且歌絲毫不敢怠慢。”我忙低下頭解釋。
“原來如此。”不置可否的聲音淡淡道:“妹妹抬起臉來罷。”
我聞言照做。
她兩只玉指捻起盞蓋扇了扇,低聲道:“圣上在的時候,也不見妹妹如此羞怯。現在都是姐妹,更別生疏了。”
不適的情緒從我心頭涌過。
“聽聞妹妹喜歡看書。”她語氣平平接著說道:“說來羞愧,我雖出身書香門第,這些年來也沒讀過幾本。”
“皇后娘娘為君分憂事務繁多,自然分身無暇,且歌不過是無所事事罷了。”我佯裝笑意回道。
“讀書,對姑娘家算不上什么正當事。不過,我跟隨圣上多年,極少聽見他夸贊女子,還當面囑托我好生照顧……妹妹確有過人之處。”王皇后吃了一口茶,語氣意味難辨。
原本還不解她對我的態度為何如此變化,話中也綿里藏針,但聽到這兒,又瞟到對面何妃臉上飛快掠過的一絲嘲諷,我竟然在電光火石間,突然開竅——這是妒意。
呵,我心中無奈又好笑。
且不說,我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再不說,一夫多妻,我的現代道德觀無法接受;就單單與圣上相處次數的現實狀況,我實在覺得,她嫉妒陸青都比嫉妒我有根據。
不過,話說回來,我看過宮斗劇,知道后宮女子的多疑和猜測有多可怕。眼前這位除了有些不太高明的偽善,更有著過于敏感的偵探雷達。不過因為圣上隨口一句話,她居然生出妒意,轉眼就開始刻意針對……真不知何妃和息妃如何走到今天的。
雖不屑于這等無稽之談,但問題在于——她是皇后,若任她自顧自地心懷猜疑下去,我多半會吃不了兜著走。
心思瞬間百轉千回過后,我拿定主意,立刻聳拉了眉眼,聲音帶著幾分失落,道:“許是陸青哥無意說了我的事,圣上仁厚,著意安撫。”
王皇后輕輕瞇了瞇眼,“妹妹有什么事?”
我嘆了一口氣,半真半假地說道:“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知曉,我之前常年生病臥榻,禮儀教數可謂荒廢,要不是進宮后,我在張嬤嬤教導下倉促學了些皮毛,恐怕今日小聚也會讓諸位姐妹笑話。這便罷了,我沒什么天賦,手腳笨拙,不但琴棋書畫拿不上臺面,就連尋常女子做的花紅也不會。從前在家中不出門就算了,如今進宮來,我總是自慚形穢,是故不愿見人,只好看書解悶。這就是為什么,我一直以來未曾拜見皇后娘娘和兩位姐姐,還請姐姐們不要怪罪。”
說著,我聲音漸微,慢慢低下頭去,好似真的低人一等、抬不起頭來,而其實內心里卻在給自己瘋狂點贊,真是天賜演技啊哈哈!
這番話說的實實在在又楚楚可憐,任是誰也不能不信。宮中身份顯貴的女子向來都是自視甚高、相互攀比,唯恐被瞧了短處惹人取笑,我偏偏反其道而行,自甘揭短,還是些皇后派人打聽也挑不出問題的短,就不信她還覺得圣上能瞧上我。
再抬眼時,王皇后面色果然柔和多了。她輕輕一嘆,放低了聲音說道:“我聽得出,妹妹說的是心里話。難怪你總是閉門不出,也不來與我們走動。”
我舉起袖子假裝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
見此,皇后果然出聲寬慰:“妹妹以后盡管放自在些,你既是郡主,沒人敢說閑話。”
我緩緩抬頭,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繼而又踟躕道:“這些話,平日也是埋在心底,不知今日怎的,就跟娘娘說了出來。且歌斗膽,還請娘娘和諸位姐姐為我保密,畢竟……”
“這是自然。”王皇后點頭,一旁的息妃也趕緊微笑應承,倒是何妃,一雙柔媚的眼睛在我臉上流轉,饒有興致的樣子。
“圣上今天還提到肅玦。此人我也見過,人稱玉郎,模樣才能均是一等。”王皇后眼眸一轉,換了話題。
真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她定然是對圣上今日那句沒頭沒腦的話猶疑揣測,可我同樣也是一頭霧水啊。
我謹慎答道:“肅太師和我父親是老友,聽說我常在書閣消磨,便囑咐肅公子指點一二。肅公子確實品貌非凡,令人望而生敬。”
她目光在我面上流轉片刻,終于淡淡一笑,隨意客套了一句,就此揭過。
也許是聽了我真情實意的自貶,妒意得解,沒多久,王皇后終于卸下了防備,同時,也終于失去了“賞菊”的興致。
她揚手捂嘴,極其文雅地打了一個哈欠,倦倦道:“今日坐的久了,我有些累,先回宮歇息了。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只管來找我。”
我連忙起身應承,悄悄舒了一口氣,露出了本次聚會上最發自內心的笑容。
王皇后端莊起身,目不斜視地起身離開。息妃也趕緊站起來,對我輕輕一禮,自覺地跟在皇后身后。
倒是何妃,象征性起身行禮后,又坐了回去,不慌不忙地喝著手里的茶。待那二人走遠,我剛要拜別離開,她突然走過來,在我一旁坐下,轉著滴溜溜的眼睛道:“你倒是不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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