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疑慮尚在,我絕不能直接問,只得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道:“那日我去找他,他飲過酒,所以,可能是酒后吐真言……說出那些話來。不過,他之后再沒有提起過,我也沒有問。郡主若是有疑,日后可見面詢問。”
“他既無心說出,我怎可能去問他。”成希沅面色微染紅暈,盯了我一眼,命令道:“你也別對外亂說,壞了他的名聲。”
“他對我有指教之恩,我自然曉得。”
“他……他現在還好嗎?”成希沅默了默,低頭開口,聲音多了一絲不由自主的輕柔。
“肅玦嗎?應該還好吧。”
“什么叫應該還好?”成希沅有些不滿地看向我。
“看上去身體沒什么問題。”
“我不是說身體,我是說他的……他的處境。圣上,還有其他人對他可好?”
我故意沉思了稍許,道:“應該是好的。”
成希沅繼續盯著我。
我示弱道:“我不過是借我父親的光,在宮里享受幾天圣上賜予的福澤。宮中那些人事,我根本弄不清楚,哪里看得出來別人的心思。”
成希沅眼珠轉了轉,嘆了口氣,“也是。”
“他一個國學府的大才子,有什么好擔心的。”我故作不在意的說。
“你懂什么?宮中的人,即便地位再尊貴,也都要仰仗圣上的恩寵。”她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眸中有自小長在宮中,對驟然飛上枝頭的冒牌鳳凰的鄙夷。
接著,她頓了頓,放低了聲音,婉轉道:“他肯擔心我,我自然也擔心他。我莫名其妙被送到皇陵里來,除了記掛家人,就是擔心那次和他見面……太過匆忙沒有提前安排。他一直堅持避人耳目,可那日時間太緊,我只能派人匆匆約在國學府后院。雖然我們很小心,但我總怕被人看到男女暗自私會,故意曲解,連累到他。”
我看著成希沅,隱隱生出一絲憐惜。她雖然嬌蠻,但心思真誠,確實在為肅玦擔心。再想一想,肅玦那若無其事,甚至最初故意對我示好的模樣,忽然間有些不適。
像是看出我眼中真意,成希沅面色柔和起來,居然垂下玉頸,小聲說了一句:“謝謝你帶話給我。”
我驀然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的正事來,斟酌著低聲問道:“其實,我有一事不明。你們倆,一個是郡主,一個是國學府的才子,正常見面并無不可,為什么要刻意避著人,反而埋下隱患呢?”
她沒有抬頭,也沒有回答。
我繼續道:“況且就我看來,你們倆都未曾婚嫁,身份模樣很是登對,又互有情意,若是正常往來,眾人知曉,興許還能促成佳緣。”
“你別瞎說。”她下意識地伸手捂臉,飛霞卻藏不住似的從臉上染到耳根。
“難道你家,或他家不同意?”我故意猜測。
“什么啊!”她低呼一聲,繼而輕聲說道:“沒人知道我們往來。”
“這是為何?難道……肅玦欲擒故縱,舍不得別處風景?”我看著她的臉色,小心問道。
陸青曾說過,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倆與那夜之事毫無牽扯,只是肅玦單方面品格有疑。
現在,我心情很是復雜,即擔心忙忙碌碌一場空,卻更不想,眼前的人或肅玦,與那夜暗處的謀劃扯上關聯。
“你說什么呢?這樣粗俗的話,你一個姑娘家怎么能說出口。”成希沅絲毫不知我心思,她抬起頭飛快地看了我一眼,眸中嬌羞之意一覽無余,又急又惱地嬌嗔道:“我和肅玦哥哥連說話的機會都很少,只有幫姑姑借書時才見面。”
丹妃找肅玦借書?
我瞳孔下意識地擴展,這件事,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見我怔愣不語,她急忙補充道:“因為先皇的病,姑姑一心想學些玄醫之術幫他減輕痛苦。她身份所限,不好向術士直接討教,就托我去國學府借這方面的書,但又怕有惡意的人說她妄行巫術,才讓我們小心謹慎,不要被人看到。”
我定定坐著,消化她話里的內容。
而在成希沅看來,我似乎仍是沒有相信她的話,她扭著眉毛,有些惱了,“我說的是真的,姑姑不讓我告訴別人,除了你,我連父親都沒說過。”
盡管心中尚茫然一片,怕她起疑,我勉強接話道:“丹妃娘娘說的沒錯,巫醫之術,除了天子,其余人在宮中行術,難免會遭人詬病。”
見我終于信了,成希沅呼出一口氣,道:“肅玦哥哥也這么說。所以我們見面除了借書還書,也沒有多少時間說說話。”
我邊聽她講,邊在腦中急速思索:為什么丹妃要到國學府借書,又為什么會找肅玦?一個寵妃,多少會有自己的心腹,令人私下偷偷去經海樓,甚至東湖閣去找那種術書,應該都比去國學府來的簡單吧。
此外,還有一點,我記得肅玦曾經說過,他覺得除了既定的天數外,能改變一人命運的唯有自己,根本不屑于改天喚命的巫蠱之術。他會幫丹妃,找這種書?
可是這些疑慮此時都不能問出口。我只能徐徐圖之,故意說道:“幸虧你認識肅玦,不然,就沒人給丹妃娘娘私下在國學府找書了。”
“你又錯了!我是因為幫姑姑借書才見到他真人的,平時見面也都是姑姑派人和肅玦哥哥先約好地方。”成希沅有些羞澀地擺擺手,“之前姑姑和先皇一起參加宮里才子校考,肅玦哥哥是最拔尖的,姑姑很欣賞他的才華,在圣上面前說了他不少好話。他為了感謝姑姑的賞識,甘愿冒著風險給姑姑找那些術道之書。”
我突然想到一事,心念一動,問道:“你們私下沒有書信往來?”
“當然沒有,男女私傳書信有失體面,肅玦哥哥不是那樣的人。”成希沅一口否認。
“那你怎么認得他的字?”
成希沅一撇嘴,帶著莫名的驕傲說道:“他的字那么好看,我又習過書法,自然見過一次就認得。”
見我面露疑慮,她補充道:“有一次忽然下雨,借來的書濕了封套,我遞給姑姑的時候,就順便除去那布罩子,結果手一滑,書掉到了地上,還飄出來一張紙。姑姑撿起來,說那是肅玦哥哥的習文,估計是順手夾到了書里。”
“那紙上寫的什么,你看到了?”
我突然心跳一急,緊張地喉嚨干澀。肅玦翻看了幫丹妃借閱的書,順手把自己的東西夾了進去?不,我見過他在國學府的書案,物品分門別類,置放的極其整齊和有條理,絕不是做出這等不謹慎事情的人。
“只看到了一句——長夜總多夢。”成希沅撅著嘴道:“約莫只是肅玦哥哥隨意練的字罷了,姑姑非說別人的東西不能亂動,立馬夾進了書里。不然,我也想留一份他的手書,那字寫的真真好看,尤其是那個夢字。”
她那邊還沉浸在小女孩的心思,我這邊卻仿佛捅到螞蜂窩,“嗡”的一聲,腦子不受控制地鳴亂起來,一個隱秘的念頭在雜亂中浮現。
長夜總多夢……夜長夢多。丹妃,難道在利用自己的侄女和肅玦暗通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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