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營搞出這么大的動靜,將軍府邸的仆從按照常理,應該早就慌成一團。
可趙錚帶兵進去后,看到的卻是仆從鎮定自若地向內院層層報信。
自從上次命案后,歐陽婧和白如玉等人一直留在將軍府。三日前,歐陽婧祖父趕到京都后,得知歐陽婧罪名已經洗脫,心中松了一口氣,已過七旬的老人抱著歐陽婧,在顧老將軍的面嚎啕大哭了一場。
為了安撫年邁的祖父,歐陽婧最近幾日,除了跟著輕言學做糕點外,她就留在將軍府,陪伴在顧老將軍和她祖父身邊,看著兩位老頑童斗法。
此刻正在書房下棋的顧老將軍聽說神機營拿著將軍令把將軍府給圍得水泄不通,他摸了摸下巴,轉頭對顧小六說道,“趙錚拿的是真的將軍令?”
顧小六點了點頭,惜字如金道,“貨真價實!”
端坐在一旁的歐陽婧,連忙起身勸道,“老將軍,要不我替你下完這局棋?”
顧老將軍白了歐陽婧一眼,“這局我快贏了!”說完,微微揚起下巴,滿臉得意地說,“歐陽老頭,幾年沒見,是不是覺得我下棋的水平又提高了不少啊。以前啊,我總瞧不起蕭閣老,一大把年紀了,不干正事,整天拉著人陪他下棋。如今,才發覺,這下棋就像打仗,橫豎離不開一個謀字。”
坐在顧老將軍對面的便是歐陽婧的祖父,如今歐陽家的老家主。
歐陽老先生頭也不抬,慢悠悠地說道,“老將軍熟讀軍法,又擅長用軍法,這局棋倘若不讓老將軍贏,豈不是要覺得我這個老頭不識趣了。”
站在一旁正喝著酒的顧小六十分嫌棄得瞟了一眼顧老將軍,“將軍為了能贏一局,竟是什么話都好意思往外說。”
下棋從未贏過,此時聽到顧小六這嫌棄的口氣,心中正為將軍令犯嘀咕的顧老將軍頓時氣呼呼地問道:“這神機營都把將軍府圍了,你這管家還悠哉悠哉地躲在我屋里喝酒?是皮癢癢了?”
“老將軍這是惱羞成怒了?”緊接著,顧小六又故意反問道,“這神機營都把將軍府圍得水泄不通了,你這將軍府的老祖宗還悠哉悠哉地躲在屋里下棋?”
顧老將軍滿臉怒火,差點沖口而出說要揍顧小六一頓,隨即又想到歐陽婧在屋里,不能太過暴躁,萬一嚇壞了歐陽婧,豈不是白白把自己的孫媳婦給嚇跑了。只好又自己咽下怒火,冷哼道:“趙錚這小子算個屁,還要老子出門去迎他嗎?”
顧老將軍這點心思太過明顯,做了幾年管家的顧小六豈能看不出來,對于這還未提出的婚事,歐陽老先生也已經默許了。
偏偏歐陽婧這姑娘又是個直腸子,豈能看得出他們兩個狐貍的心思。
可若他不替夙鳳著想,誰還能在乎她的心意。
“趙錚畢竟是皇子,作為將軍府的老祖宗,這點禮數還是得做全了。”顧小六淡淡地勸道。
歐陽老先生放下手中的棋子,也勸道,“老將軍去吧,這局棋,等你回來再下。”
得到歐陽老先生的這句話,顧老將軍臉上的怒火也漸漸散了,“行……等我回來再下。”
換了連外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的趙錚迎了上前,大致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解釋了一下,最后又很禮貌地說道,“顧老,事出有因,還望您老多多諒解。”
聽說將軍令不是顧玄之給的,這位老將軍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我不阻攔你搜府,只是……讓你手下的人,動作輕一點。整出這么大動靜,莊坤還能躲著?只怕早就跑了。”
“多謝顧老諒解。”
顧老將軍擺擺手,神色有些不耐煩,待余光瞧見不遠處的慕瑾瑜,心中漾起了暖意,轉向慕瑾瑜的方向,沖她招了招手,“你過來!”
慕瑾瑜走了過去,還未行禮,顧老將軍就很親近地拉過她的手,“玄之,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
這將軍令是慕瑾瑜趁顧玄之喝醉的時候,順手拿過來的,這顧老將軍此番問話,怕是另有含義。
“小將軍貪杯,醉了。隨手扔了一個令牌給我,讓我先行回將軍府。”言下之意,這將軍令可是你那喝醉的孫子扔給我的。可不是我順手牽羊順來的。
顧老將軍老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白,看來他又自作多情了。
還以為,眼前這孩子肯用將軍令,是愿意認下他這外祖父,那里能料到,她竟不識這將軍令。
“這神機營這么大動作,只怕莊坤早就溜了。”顧老將軍很是尷尬,只得另尋個話題。
慕瑾瑜嗯了一聲,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倒是趙靈筠跑了過來,神色有些為難,“前院都找了幾遍了,也不見莊坤蹤跡。老將軍,我怕莊坤不會顧及前院后院之分。蕭宛若……可就是在后院……如果莊坤真的狗急跳墻,沒了顧及……”
顧老將軍立刻會意,雖然后院有顧家暗衛,可并不代表他們真的能攔得住莊坤,“小殿下說的有理,后院我親自帶兵前去查看。”
將軍府邸的后院,雖已沒有女眷,可神機營一幫男人沖進后院,確實有些不妥。趙錚見趙靈筠已表明事情的嚴重性,也就沒有帶兵前去,只坐在前院的椅子上,等著后院的消息。
顧老將軍先是直接去了歐陽老先生的院落,瞧見歐陽婧正在擦拭著伏羲劍,心中倒是先松了一口氣,“小丫頭,你……沒發現什么異常吧?”
歐陽婧沖顧老將軍甜甜一笑,“我這里一切平靜如常,即便有異常,還有祖父在。還請顧老將軍放心。”
歐陽老先生微瞇著雙眼,問道,“可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顧老將軍簡單地解釋了一番,歐陽老先生一聽說可能是人犯莊坤,立即跳了起來,雙眼迸發出怒火,“莊坤竟還敢闖進將軍府,我瞧著他對四大家族還不死心!我這把老骨頭可就等著他了。”
“他要躲,怕是也不敢躲在我們眼皮底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保護好小丫頭。拿回她手中的伏羲劍,我可是費了不少的功夫。”顧老將軍嘆口氣,“就怕莊坤不死心,還想奪了伏羲劍!”
歐陽老先生嘆口氣,無力地坐了下來。
歐陽婧摸了摸劍上的紋路,不解地問,“我知曉伏羲劍是世間難得的寶物,可……莊坤也不至于為了這柄劍,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我們歐陽家吧?”
若所有禍事皆由此劍而來,她再喜愛這柄劍,也絕不會留在身邊了。
歐陽老先生道,“當初你在中庭雪樓得了這柄劍,便是你的。旁人若想打主意,還得問問我這老頭答不答應!”
他寵溺地看著歐陽婧,繼續說道,“祖父什么都不怕,就怕我的阿婧不開心。”
歐陽婧想到以前無論她闖下什么禍事,他的祖父都是笑嘻嘻地替她收拾爛攤子,事后也是這般寵溺地看著她,總是對她說,只要阿婧開心就好。
想到這里,鼻頭一酸,“爺爺!”便撲進歐陽老先生的懷里撒嬌了。
世家大族,一應行事皆有禮教章法。世家出來的子弟,對于長輩稱呼都遵循禮法,祖父便是祖父,爺爺那是尋常百姓家的稱呼。
對于歐陽婧來說,爺爺這個稱呼聽起來更有人情味。
顧老將軍見到這一幕,心里又開始酸酸的了,膝下唯一的女兒已經……如今,好不容易和外孫女相見,卻發現自己的外孫女像個冰塊,冷冰冰的,很不可愛。
那里像歐陽婧這個小丫頭,雖然大大咧咧,可笑起來是真的很甜啊。
歐陽婧最討他歡心的就是她撒嬌耍賴的樣子。要是自己也能有像她這樣調皮搗蛋的外孫女就好了。
顧小六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顧老將軍身后,“老將軍,歐陽老先生這屋內沒有什么異常,您要不要去這后院其他地方再仔細搜查一遍?”
“楚家的女眷不是進宮了嗎?還有什么地方要我去搜查一遍的?”顧老將軍挑眉看向顧小六,那雙渾濁的雙眼,像是要把他看穿。
顧小六指了指西南方,說道,“夙鳳替白如楓療傷,受到反噬,若是不巧遇到莊坤,怕是敵不過。”
歐陽婧聽到此話,揉了揉眼睛,直接提起伏羲劍,就往外奔走,“我得去看看夙鳳,她傷得挺嚴重的。昨日見到她,她還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真叫人心疼。”
顧老將軍直勾勾得看著顧小六,“你陪小丫頭一起去吧,務必檢查仔細,切莫讓莊坤有任何躲在府里的機會。”
“是,老將軍。”
一柱香后,整個將軍府邸已經被神機營和顧家護衛地毯式搜尋了一遍,也沒有莊坤半點痕跡。顧小六為防萬一,特意帶人搜查了一遍府邸的暗閣,同樣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
顧小六吩咐手下武功最強的暗衛守在夙鳳和歐陽婧身邊,才獨自一人向前院走去。
這樣的搜查結果也在趙錚的意料之中,所以聽完顧小六說的情況后,并沒有太過失望。
倒是站在他身后的蕭柏言神情有些沮喪,“好不容易有了犯人的線索,忙活了半天,還是沒能抓得到他。真他娘的窩火!”
趙靈筠安慰道,“有神機營在,莊坤就算是個會飛的鷹,也逃不出皇兄手中的青銅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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