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瞳怪(五)
花三知道花黍離并不全信任她。
但花黍離這個人啊,誰也不太信,是個有些冷情的人。
花三聽花田抱怨過一嘴,說是花主這性子,是不是小時候在宮里頭被宮里的人欺負了,對誰都是有戒心的。
花田那時候看她,還咧嘴一笑,道:“我看他倒也是對你這個妹子放心一些。”
花三有些無語。
她一點都不覺得花黍離對她與對旁人有什么不同。
花黍離有一支自己的探子隊伍,稱之為探衛的,做的也不是像她這樣的殺人事,也不是像花田那樣的跑腿打點事。
做的是監視做殺人事的她、做跑腿打點事的花田在外如何行事、行了什么事、去了哪些地方、見了什么人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事。
當然,監視花三與花田這些手下人,不過是個兼顧的,探衛的主要差事還是探聽江湖及朝堂中的消息,每隔五日匯總匯報花黍離。
譬如說,她在外行他交待的殺人事,旁的除了老鴉及鴉群,暗里還跟著一雙眼睛,看她的行事,回頭報與花黍離,花黍離再狀似無心地來問她一些細節,與那探衛回報的兩廂比對,若是有出入,會再細問。
好似要從中找出一些端倪,看她是不是真有心在為他行暗里的事。
又譬如說,不管是在莊里還是莊外,這些探衛仍在關注她,關注她的日常起居,與什么人來往,做了什么事。
前年春日,她得了一壇好酒,帶酒回莊路上恰好碰上了花田,知花田也是個好喝酒的,便邀花田夜里賞月喝酒。
當夜里,兩個人喝醉了酒,互相稱兄道弟的,說了許多混賬話,也做了些可笑事。
第二日聽徐厚說,花黍離前夜得了探衛的報,說三姑娘與花田二人在不諫閣小院里頭喝酒,已經喝高了,爬到房頂去說要摘月亮,便趕來看一看,看到二人果真站在屋頂上,勾肩搭背的,大聲且認真討論著摘月亮的法子,哭笑不得,本來是要上前訓斥的,不知為何走了兩步站住了,只笑著搖頭說道:
“也罷,也罷,能生什么事端?不過是平日里事多瑣碎,心里不痛快罷了,由他們去鬧吧。”
交待了徐厚好生看著他們,莫叫他們從屋頂摔下傷著了,便走了。
再譬如說,花三不太愛身旁有陌生的奴仆伺候,向來只有徐仙一個人就足夠了的。但大概是因徐仙嘴巴嚴,不太與花黍離匯報三姑娘日常起居的事情,花黍離便另派了幾個奴仆,隨時回稟他花三日常大小事。
花三有些痛恨花黍離這因不信任起的掌控,但也不太將這些表現在臉上,說到未能取下蒙牙的首級帶回來復命,面上做出一副遺憾的表情,道:“只是我一去一折返的,浪費了時間,大概是更夫經過,發現了蒙牙家的異常,敲鑼喊了人來。我在那當口來不及將蒙牙頭砍下,只能先撤了。”
撤走時候不忘將用來殺蒙牙雙親的刀還給地痞,并捉了蒙牙院里頭的一只雞,將頭割了,把血胡亂灑在那倒在地上的地痞身上。
完美栽贓那地痞。
事后想想,對這等流氓的懲罰何至于此,他家中大概也是有老有小的,心里頭也有過一些悔意。
花黍離點一點頭,道:“無妨,我今日已得知邸報,蒙牙一家六口遭歹人殺害,兇手已伏法,秋后處決。”
花三聽聞是一家六口,故意驚奇問道:“一家六口?可我當夜殺了七個人!”又故意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蒙牙房中兩人,都是男子,隔壁房里的是一個女子帶著兩個十歲的孩子,再加之后來又折返回去殺的蒙牙的雙親……
將手指頭舉給花黍離看道:“看!可不就是七個人么?”
花黍離笑笑看她,覺得她掰著指頭數人的樣子頗為童趣。她有時候會做出一些孩子氣的行為,是個心思單純得很的,他說什么從來都是順從他的話去做的。
但有些時候,又是心思難測得很。
花黍離不答她那問,先反問道:“你方才說,聽到蒙牙在與那人說話,可聽清他們說了什么?”
花三垂眼,想了一想,道:“說的是屏城的事,沒有說名字,我聽得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說的是什么。”
花黍離道:“你且先講一講。”
花三抬手摸一摸鼻尖。道:
“先是蒙牙問,屏城那事如何了?進展可還順利?
另一個人就答,那人月前已經去了,大概是這幾日就能成了。
蒙牙就說,若是成了,蘇地便成了,那個人,也就有了法子了。
另一個人說,不知那人現今如何?我聽聞過程是痛苦的,前幾次有人差些熬不過去,咬了舌自盡了。
蒙牙就說,朝堂里有人已經注意他了,等明日你去趟屏城,再去看看,是不是真成了。若是成了,不要叫人捷足先登,搶了去。
那人就答應了,又說了……”
花三一時語遲,有些猶豫。
花黍離問她:“說了什么?”
花三眼珠左右轉一陣,遲疑了一陣,道:“蘇其二的事情。”
花黍離挑眉,但好像也不是太意外的,問:“說了蘇其二什么?”
花三躊躇道:“那人說,聽坊間有傳言,二殿下沒死,可是真是假。
蒙牙聽了,就笑,也不說真假,應該是與那人遞了個什么眼色或者手勢,叫那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后來,兩個人喝了一陣酒,又說回了屏城的事情,說是屏城得天獨厚,又有天時地利在,如今還得了個人和的優勢,端看那位老爺要怎么應對了。又說是那個老爺現在氣數也要盡了,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來了,咱抬舉的那位只等著收割時候到了。”
說完了,花三頓了一頓,道:“就到這兒了,我就只聽了一會兒,就殺進去了。”
花黍離問道:“你可仔細看過那個人的臉?可認得那個人?”
花三皺起眉,道:“不認得,是個陌生的。他左臉有顆大黑痣,痣上還有幾根長毛,我只記得這個了。”
想了一會兒,又道:“哦,他左手背還有一個刺青,顏色是紅的,像蔻丹染成的,畫的是個圓,內里有個圖案,我當時辦殺人事,也不太看清楚。”
花黍離“唔”地應了一聲,與她道:“那是個江湖有名的術士,專做長生之道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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