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是誰？

出口的這句話卻被背她的男人的答話蓋過去了，那人答道：“帶著二姑娘的心，逃出去了。”

花四道：“叫他這一逃，唯恐日后麻煩。”

男人道：“無妨，你還在五山之中，他必會回來找你。”

花四冷聲道：“我必殺了他！”

男人哼笑一聲，似乎對花四這種氣話不是很在意，也不是很相信。

花三也不是很相信，病弱的花四，說話溫溫柔柔的花四，小兔子一樣的花四，怎么可能會殺人。

她想要殺人，叫她去做就好了，干嘛要親自動手臟了自己？

便小小聲叫了花四道：“言葚，言葚？”

花四應了一聲，似是靠近了些，柔聲問她道：“怎么了言桑？”

花三卻一時不記得要與花四說什么了，想了半日，突然想到懷里有苗老藥的絲蟲，與花四道：“言葚，我腰帶暗袋里有苗老藥的絲蟲，你幫我還給他。”

花四應了一聲，輕輕拍了一拍她的背。

花三覺得他們在往上走，先是下了地道，然后往上走，她眼里迷迷蒙蒙，看什么都有白霧擋著，隱約只見得兩側墻上隔一段距離就掛有一盞油燈，像是有只手從石頭里伸出來，拎著一盞油燈。

花三有些怕，兩只手緊了一緊背著她人的肩頸，在他身前交叉的手碰到一枚冰冷的玉，便不自覺拽住了握在手心里。

花三聽見那個男人偏頭問她：“二姑娘怕什么？”

花三側臉貼在他的頸間，望著一側石墻上，果然好似伸出一只接一只手，隨時要把手里拎著的油燈放掉，伸長出來抓住她。

花三怕得很，喃喃叫了一聲“大公子”。

聽見那男人道：“大公子不在此處，你的鴉已出去傳信去了，約莫三四日就回來了。”又問她，“大公子此去何處，去辦什么事？”

花三手心里硌著那枚玉，那玉是個方塊形，大概是經年累月的佩戴將邊角都磨得圓潤了，花三用力握著，只覺得那塊玉在她手上要融化了，順著她手心的血脈融到她骨子里頭去。

就好像，落葉歸根。就好像，江河入海。

花三沒回答那個男人的問題，她想，大公子此去是做一件秘密的事情，不能與別人說的。

那人倒也不追問，背著她往上走，呼吸平穩，好似花三于他是件沒什么重量的東西。

花三腦子變得混沌，聽花四與那人說起相山之上有鐘聲落下，肅清過山上邪祟的事情。又說六月初一大雨一落，邪祟怪獸又全都回來了。

那人應花四道：“這般也好，五山之中的相山邪祟也有二百余年，自蘇地裂崩起便有，是以人才不敢近。若是邪祟肅清了，難保此處不被人發現。”

花四覺得自己思緒變得很慢，花四與那人的話，她要慢慢地想好久，才能領會其中的意思。

花四又說了李長安吃了花三給的長生血，腐爛的肉皮沒幾日便長了回來，外表看與常人無異，但脈象卻無，仍舊是一個死人的樣子。只是挖出來的心長不回來了。

那人道：“他早被練成了瞳怪，無論是什么都不能叫他起死回生了，他再如何折騰，想不到法子保持肉身，過不了幾個月也要開始爛了，等到爛得只剩下白骨，他也再猖狂不得了。但他拿了二姑娘的心，總得要回來的，二姑娘沒了那顆心，往后日子怕不好過的。我一個時辰之后就得要快馬回去，出來多日了，怕人起疑。李長安的事情就交給你，砍下他的頭便是了。”

花四應了一聲，又冷哼了一聲，道：“沒想到是養了一個白眼狼。”

那男人便低笑道：“若非他對你癡情，執意要挖心給你，怎會有今日這許多事？”

花三覺得那人停下來了，找了一處地方要將她放下來，她的手卻還拽著他頸上的那塊玉，怔怔的，也不知道撒開。

那男人低笑道：“二姑娘喜歡這塊玉么？”

說著大手包住了她握著玉的那只手，用力一拉。

花三只覺得有繩子落在她手側，隨后人被妥妥安置在一塊干燥地方，背靠著一塊大石頭。

那個男人用手心給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又將她臉側的碎發別到耳后去。

他站起來的時候，花三遲遲頓頓地又是被高大的身形嚇得一驚，心悸著小小聲喊了花四，道：“言葚，這個人是誰？”

他嚇著我了。

花四好像要說話，卻遭那個男人阻止了。

那個男人道：“叫她自己想起來。”

花四好笑出聲，如銀鈴悅耳一響，便不說話了。

花三迷蒙目光里頭看著四周，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空間大得很，卻沒有一絲風。

是在山洞里嗎？

山洞里怎么會有臺階？

臺階之上怎么會有一堆碧瑩發光的東西？

是石頭嗎？

花三看著那人大步跨上去，蹲下身子在那堆碧瑩瑩發著微光的東西里頭挑挑揀揀，中途幾次過來，拿了什么東西在她心口比劃，又或是將她手握成了拳，大手一包她的拳，像是測量大小一般。

過許久，花三只聽得他驚奇“咦”了一聲，再舉起來給她看的東西，不是碧色的，倒是金色的。

那男人搖晃了幾下手上的東西，與她道：“二姑娘，你看你這運氣真是極好。”

花三茫茫然的，不知道他的意思，為何連花四也開心起來了？看他走到她身前蹲下，她又被他的高大遲鈍地嚇了一跳。他將那枚帶有金光的黑乎乎一團東西比到她心口處。

花三順著低頭，看了看自己心口的洞，遲鈍感嘆道，這果然真是好大一個洞啊。

猝不及防的，那人將帶著金光的硬物往她心口的洞里用力一壓。

花三也不知道疼，怔怔的，低頭看看心口被硬物填滿的洞，又抬頭看看迷迷蒙蒙的男人。

那男人將她袋里的絲蟲取出來，放入心口的洞，又抹了一把她臉上的汗，仔仔細細擦干了，問花四道：“放她在哪處適宜？”

花四答道：“山腰舊祭壇那處吧。”

男人應了一聲，這次是將她打橫抱起。

花三看不清那人的臉，心口一時被填充，似乎也說不得什么話。

隔了好半晌，才迷迷糊糊地問那個半個時辰之前就像問的問題，道：“李長安要我的心做什么？”

那男人低頭看了她，看她還是看不清那人的臉，皺著眉抬了手擦了擦他的臉，好似這樣擦就能將他的面目擦得清晰起來。

那人等她擦了半日，毫無效果，氣餒放棄了，才反問道：“二姑娘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花三懵懵懂懂。

“二姑娘的心，能叫人長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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