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我坐在馬車中,書翻看了十來頁,一抬起頭,便見慕容曜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面上帶著幾分癡迷。
我尬笑在唇:“我臉上長花了?”
“嗯。”
慕容曜憨憨傻傻地應了句,我被他瞧得別扭,騰出手就把他的臉給挪開。
我警告到:“沒心情同你鬧。一會要是被我外祖父的人認出來,我看你還笑得出口。”
他甚沾沾自喜:“怕什么,我早有準備。”
盈盈一笑,慕容曜像變戲法般拿出個銀箔面具,在我眼前晃晃。
“今兒個你是我主子,任憑差遣。”
我一口悶嘲沒客氣:“不過就比監視好聽點。你這一國之君給我當貼身侍衛,還真消受不起。”
像塊牛皮糖似的,黏上了就不放,本來說服外祖父有幾分把握,可被他摻和一腳,我心中倒是沒底了。
我抽了口氣,合上書,認認真真地同慕容曜講起道理。
“皇上,官馬調配的事情,我看您還是別在中間攪合,讓我一個人輕裝上陣可好?”
他老賴撒嬌:“玄冥不是也沒認出我,你不用緊張,我保證不壞事。保證。”
說著,慕容曜似模似樣地豎起三根指頭保證到。
我突然氣結:“你能瞞過玄冥,可我外祖父是何等精明老道的人。我敢說皇上你往他老跟前一站,外祖父定能揪出你的小狐貍尾巴。要是真出了什么紕漏,官馬調配一事黃了不說,連帶我在外祖父面前失去信任,劃算嗎?”
“那我呆在馬車內,不進金刀侯府總成了吧。”
流里流氣地在我鼻尖點了下,慕容曜繼續若無其事地說到。
“人打哪兒來,自打哪里去。要是你有個什么意外,我就找宋遠高這老家伙要人。”
“說的我跟送羊入虎口似的,隨你便。”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埋頭繼續看書,不再搭理慕容曜;可心里呢,一時間不是個滋味,總覺得有種被防備的感覺。
順利到了侯府,慕容曜按約定留在了馬車內等我歸來,而我在管家的引領下,順利進入了久違的金刀侯府。
見到外祖父時,他坐在涼亭邊品茶釣魚,好生悠閑。
“樾棠見過外祖父。”
趁著管家退身之際,我步子未停,徑直上前兩步,朝那青衫老者行禮。
“噢,是小點啊。”
轉過頭,外祖父偏黝黑的臉上,露出方和煦的笑。
小點,是我的乳名,聽說當初還是他老人家給我取的。
他問:“今日你怎么得空出宮?”
我道:“進宮有一段時日,總記掛著外祖父安好,遂以歸省之名向皇上求了個恩準,回侯府看望外祖父。”
“還是你孝心,乖。”
放下手中紫砂壺,外祖父吩咐到還候在涼亭邊的管家:“命人沏壺好茶來,再上些三姑娘喜歡的糕點瓜果來。”
交代完,外祖父又邀上我:“坐,小點,咱們祖孫間想必有好些話敘。”
“謝祖父。”
我凈了口氣,保持著氣定神閑之態,挨著涼亭正中石桌邊落座下來。
從袖袋中掏出一盒我自己調制的膏藥,我畢恭畢敬的放在桌上。
“外祖父腿上一直不是有濕痛,小點在宮中閑來無事間,自己配了些膏藥,還望外祖父不嫌棄。”
“養兒防老,養女貼心,還是你有孝心,我這老骨頭倒是有福。”
和煦一笑,外祖父徑直收了我奉上治濕痛的膏藥,和我閑話到。
“前些時日你給我準備的些養身藥,你師父藥神看過方子,都直夸你青出于藍。看來藥神此番隱退,也是沒什么本事可教你這小丫頭了,不得不服老啰。”
我驚:“師父他老人家離京了?”
我一身醫術,皆是藥神君半離傳授,如今聽了這消息,我不免有些擔心。
“這老鬼說想過些清閑日子,欲去塞外轉一轉,五天前就離開了京畿。”
說著,祖父從懷里掏出塊青木牌,遞了過來給我。
“小點,這是你藥神師父留給你的‘神木令’,讓我轉告你,以后若有什么難處,可以憑它到各地分堂求助。這老鬼,精明吝嗇了一輩子,對你倒是格外上心。”
神木令,乃是藥神門的掌教信物,有了它,在北燕甚至是大歷境內,都可以獲取藥神門的幫助。我萬萬沒想到,我和師父不過一年的師徒情分,他居然把藥神門這重要的東西傳給我。
忽想起最后一次見師父時,他老對我的囑咐:丫頭,做不了這北燕的皇后,不如承了我的衣缽。
我當時以為不過是師父的一句玩笑話,此番見了這神木令,心中也是五味陳雜。
師父他老人家,是在給我留后路。
我對著神木令出神間,外祖父為我添了杯茶,由問到:“今日出宮,不單單是為了看我這個糟老頭吧?有什么為難事,咱們祖孫倆好生合計合計,看是不是劃算買賣。”
小心收好手中神木令,我呷了口茶,說到自己心中準備了多時的話。
“什么事都瞞不過外祖父,小點的確有件要緊事想同您商量。”
“何事?”
我答:“大歷欲在北燕購置官馬一事。”
“這事朝堂上不是一片反對聲嗎?小點,你如今身入后宮,一心侍奉好皇上便可,不該操心的莫要沾染。”
外祖父臉色一肅,和我打起了官腔。
可我卻迎難而上:“小點知道此事僭越本分,但縱觀這個盤面,這里面有外祖父極需要的一顆棋。”
“誰?”
“大歷鎮南將軍,霍子陵。”我不掩其實地回答到。
趁著外祖父疑色未消前,我補充了句。
“他現在人,正身在北燕京畿中。”
提到霍子陵逗留北燕京畿一事,從他老的反應看,似乎線報滯后了。
這無疑是在說明,我撞了大運。
“小點,霍子陵可是如今嘉康帝的心腹,外祖父我和他在南境曾有過幾面之緣,配得上‘少年英雄,不世將才’的贊譽;你想收服他為我們所用,似乎不大可能。”
手指有節奏地敲擊在石桌上,外祖父一面給我出難題,一面凝笑看著我的反應。
然我,也有自己的見解。
我強調上:“外祖父您教導過小點,重情之人必被情所累。這個恩情給了霍子陵,將來對我,對外祖父,甚至是整個宋家,都有著莫大好處。”
他老目光灼灼:“分析來聽聽,有何等好處?”
我笑笑,不徐不疾地分析到:“第一,北燕和大歷唇齒相依,霍子陵若沒了戰馬,等于失去制衡南夷能力,一旦南夷來犯,手下禍及的是外祖父在南境的勢力,故他在這個時候絕對垮不得;第二,此次容舒玄為保住霍子陵的啟元軍,不惜向我北燕開出了后撤野秋鶴二十里的條件,最終得利,穩掌南境動向的人,不用小點說,外祖父應該清楚。至于第三點——”
“第三,是為你得報李家血仇,又添了幾分把握。”
沒等我說出口,外祖父已經徑直替我補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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