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青姬夢寐以求的東西，是她以往只敢在夢里奢望的東西，但是現在，那個可惡的畜生切實提供了這樣一條路。

雖然很坑，但那也是一線希望。

一個走慣了夜路的人，在突然看到遠處的燈光之后，就再也無法把目光移向別處了。

青姬也一樣，這是無法抗拒的誘惑。就和當初師傅把通明訣傳授給自己的時候一樣，明知道這是陷阱，也要義無反顧地跳進去。

“那就打咯。”沒有猶豫太久，青姬便下定了決定。

“有志氣，那么，現在來處理這小子吧。”棗紅馬說著，雙蹄合并，“九天！”

九天結界張開將整個院子籠罩，凌寧就算是現在醒來，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隨后，棗紅馬又用蹄子畫了幾個晦澀的符文打入凌寧體內，他這才悠悠醒來。

剛恢復意識的凌寧很不安，因為他意識是清醒的，卻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難道說，自己中了傳說中的鬼壓床？

自己在茶樓和魚目幫開戰，先是干翻了丘元忠，隨后卻被趕來支援的驚濤飛鴻和潰浪飛星擊敗。然后……他的記憶就變得模糊了，好像有一匹馬，和一個小姑娘站出來，然后還有一位高手和容修打成了平手……

“別裝死了，你身體動不了，動動嘴還是可以的。”棗紅馬開口道。

通常它是不會在青姬以外的人面前說話的，畢竟會說人話的馬即便是在這光怪陸離的禹跡大陸也是鳳毛麟角，它可不想被人當珍獸抓去。

但眼前這小子要么死要么臣服，根本沒有威脅，所以它也無所顧忌，一邊說一邊試圖用蹄子扒開凌寧的眼皮。

兩只粗大的馬蹄那比凌寧的臉都大，青姬倒不擔心棗紅馬把凌寧戳瞎，她怕棗紅馬一蹄子把凌寧腦袋踩碎。

眼下這小子是個寶貝不容有失，于是她毫不客氣地飛起一腳把棗紅馬踹飛了。

“小子，你活不長了知不知道？”青姬蹲到凌寧跟前拖著下巴調侃道。

“你要殺我？”

“要你死還不簡單，老娘費那么大勁兒把你救回來自然是留你小命有用。”

“你救了我？”凌寧有些凌亂的記憶逐漸清晰，他依稀有些印象，那位和容修打得五五開的高手，個子不高……

“你知道自己身體什么情況么？”青姬反問道。

凌寧自然知道青姬在說什么，事實上，這一直是他的心頭大患。但是他不后悔，在選擇這條路的時候他就已經清楚解決了：“我知道，萬國驚天訣……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功，不過半年，居然能讓我這個還在煉體的菜鳥，擁有這么強的力量。”

“你選擇了錯誤的修煉方法，每次使用驚天訣的力量都是對自己生命的損耗。特別是剛才，強行連續發動驚天訣……你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果然……真是可惜……我還以為，好歹能再干掉一個堂主呢……”凌寧絲毫不感到意外，他有些可惜地說道。

“明知道那條路走不通，還偏要走，你就這么渴望力量？”青姬問道。

凌寧回道：”我只是個鐵鉤門普通弟子，門主卻對我恩重如山，只要能幫到他，我就值了。”

“我踏馬不值啊！”青姬毫不客氣一巴掌拍在凌寧臉上。“老娘累死累活救你回來，結果沒兩天你就嗝屁了，我圖個啥？”

凌寧一臉懵逼，自己要死了，為啥這女人看起來好像比自己還郁悶。

“那還真是，對不住了……”凌寧低聲道，“臨死前，我想見見那位和容修打平手的高人，可以么？”

凌寧記得自己醒來聽到的第一個聲音是個男聲，所以他猜測應該是那個男人救了自己。

看到凌寧的眼珠子四處轉，青姬沒好氣地又賞了他一耳光：“別找了，收拾容修的人，就是我。”

凌寧看著青姬，青姬看著凌寧。

凌寧沒再追問，人家既然不想說，再問也沒意義，凌寧默默閉上了眼睛，靜候死亡的到來。

“你睡著了？”青姬問道。

“我在等死。”凌寧道。

“你不想活了？”青姬問。

“嗯，雖然有那么一點兒可惜，但……我已經實現了自己生命的意義，就算死也無憾了。”

看到凌寧這個樣子，青姬微微皺了皺眉頭，她手腕一翻亮出了一把飛刀，隨后青姬就用這把飛刀，割開了凌寧手腕的靜脈。

“你！你干什么？”凌寧雖然動不了，但還是有知覺的，他只覺得手腕一涼，隨后便有血咕嘟嘟往外冒。

“放著不管的話，你還能活個三天，你不是想死么，那我幫你走快點兒。”

青姬沒回話，反倒拉著棗紅馬進了屋子。

對于青姬這么干，棗紅馬也很奇怪：“你干啥？照這么個溜法，他活不過今晚。”

“那小子現在一心求死，讓我很討厭。這種廢物留著也是累贅。”

“你不要九霄羅煙體的印記了？”

“要，但我要他求著給我，我要他求著讓他活下去。說死就死，他把人命當什么了？”青姬對于凌寧有種毫不掩飾的厭惡，“哪怕是跪著，趴著，喝泥水吃樹皮也要活下去的人，才真正明白生命的意義。死而無憾？呸！去他媽的！”

青姬難得展現出如此強烈的感情波動，棗紅馬知道，這一定是觸及了她的某種底線，它懶得問她是不是真吃過樹皮，不過那小子能不能活下去，可就看他自己了。

人的生命是很頑強的，即便是割腕，放著不管也不會真的死人，強大的凝血功能要不了多久就會自己把血止住。

但是青姬在刀子上動了一些手腳，可以有效防止血液凝固。

其實青姬很少給兵器煨毒，唯有今天是例外。一來她不擅長，二來是毒藥太貴而且效率太低。

沒有什么毒是無解的，最穩妥的殺人方法，還是割下腦袋或是破壞心臟、

作為殺手的青姬，絕不會放任哪怕那萬分之一點可能性。所以今天也該凌寧倒霉，青姬連這么貴的毒藥都給他用上了。

不管他最后是死是活，下場一定很慘。

現在，凌寧靜靜地躺在地上，感受著生命的流逝。而且，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流逝。

青姬割的傷口很淺，所以血液流速不快，但卻是緩慢，又堅決地流淌著，對于血管沒有絲毫地眷戀。

這種不近人情的流淌，和逐漸被帶走的體溫，讓凌寧有些恐懼。

那種明知道死亡一步步逼近，卻無可奈何地絕望更是令凌寧不安到了極點。

品味死亡，說的正是此刻。

可是這感覺實在是糟糕透頂，凌寧出身在社會的最底層，在遇到鐵鉤門門主之前，他吃過最難吃的食物，喝過最骯臟的污水，他干過最累的活，他自以為自己已經看懂了知道人間疾苦。

凌寧從沒想到，死亡是如此可怕。

他不怕的，只是放棄而已，他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帶來的恐懼和絕望。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死有什么好怕的呢？

這并不是死亡真正的姿態，那只是人類逃避現實的方式。這其中透露著一種這把老子不玩兒了下輩子再見的自暴自棄。

這絕不是勇敢，而是懦夫般的逃避行為！

不知何時，凌寧的眼前模糊了，不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是因為恐懼的淚水。

“救命！救命啊！”

凌寧聲嘶力竭地大叫著，但是九天壓制之下，他的聲音甚至無法傳到路對過的院子。

“我……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青姬不知何時蹲到了凌寧的跟前。

“喂。你愿不愿意拜我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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