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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傳-第一百三十八回 頻告密中傷趙元儼 趙禎疑眾口執一詞
更新時間:2019-04-22  作者: 殷家了了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宮闈宅斗 | 辛夷傳 | 女強 | 殺伐果斷 | 權謀 | 正劇 | 皇后 | 殷家了了 | 辛夷傳 
正文如下:
要說有何難處,卻也好笑。

全賴平時眾人雖贊他早慧,對他仍以孩童視之,是以大都止于客套兩句而已。至于那些禮教官話,幾乎全是愧云教他的,也就能撐幾句,聊多了就不曉得怎樣應答。可勻婉想著永年被夸贊習慣了,患辱之心是要強些的,不能待其如童,遂說話都是平輩語氣。

永年猛的碰到這般狀況,不懂該如何才能接得似以往般得體,倘或還想保持著正經模樣,就只能溫溫吞吞幾字幾字的說“不見怪”了。幸好勻婉沒注意這些,再開口已改為問他飲食起居。兩人之間的話語又尋常起來,永年才又能照常應對。

這般來來往往說了會兒,許氏還沒現身,長久面對著一個幼年老成的劉永年,不善與人打交道的勻婉其實也不知該如何同他相處。永年亦如是,他不討厭許氏,因而對勻婉自來一份好感,可這份好感并不能順順當當轉換成寒暄的言語。

最終三人便只默默無聲,在資善堂一旁的長廊內百無聊賴目光不接。

恍惚間一朵嬌黃小花隨風卷來,正巧落到永年肩頭。拂玉看見,便替他取下準備扔掉,勻婉輕輕伸出手接過,稍作端詳。

“娘子,是枇杷樹開花了。”拂玉在旁道。

“嗯,到底是入冬了。”勻婉側過臉,看向長廊一邊幾株枇杷樹,叢叢褐枝,點點綴金,淡淡笑說,“聽聞唐時有枇杷花殷紅如潑血,現在卻不曾見過。”

永年順著她的目光瞟過去,怎地也想不出這些花兒血紅的模樣。

待回過神,見勻婉正對著自己笑,且聽她細語溫言道:“想起杜子美一句詩,‘櫸柳枝枝弱,枇杷樹樹香’,若能再下幾場雨,便可催熟了罷。屆時你讀起書來,也是滿堂果香呢。”

說完把花放回拂玉手中,心中默嘆:“就不知這冬旱何時能止,齊國夫人說金水河①的水都變淺了不少,外頭百姓怕是更無處取用。”

拂玉倒是一幅不知疾苦的恣意做派,對永年打趣道:“劉崇班,奴婢替你簪上花吧。”

搞的永年措手不及,趕忙推辭,拂玉卻有些不依不饒的味道,很想將手中殘花替他簪上。永年稍做抵擋,不小心,手中字帖便滑落在地。

“又胡鬧!”勻婉佯做動怒,拂玉咋舌,緊著蹲下拾起來。勻婉則親自替他規整好,塞進他手里,瞅見露出的幾行帖文,便隨口問起:“呂宮教要你練幾篇字?”

“今日就兩篇。”永年先恭敬接下,才答道,“一個是歐陽信本的《皇甫誕碑》。”

勻婉頷首:“走楷書的路子是對的,端正。另一個呢?”

“武后的《升仙太子碑》。”

勻婉眉萼一鎖,直覺有些不妥:“是呂宮教替你找的字帖?”

“算不得字帖,不過‘升仙太子之碑’六個字而已。”永年回憶著呂潤章的說法向她解釋,“呂教授說武后尤工飛白書,而官家也最愛飛白書。碑文上雖只有這六個字是飛白,卻隱藏著十種鳥頭燕尾的筆法,必要臨摹的。”

“好孩子,你先將這字帖收好。”勻婉眼中露出一些擔憂,嘴上卻問,“你如今暫居雪香閣,每日放課回去,可要向楊娘子交代學的東西么?”

“要交代。”

勻婉莞爾,她不想追問永年是逐條細述,還是囫圇大概,只說:“等會兒楊娘子再問起,你要將呂宮教讓你臨的字都告訴她。楊娘子琴棋書畫都精通,對字論也該有研究,讓她督促你,絕無壞處,記得了嗎?”

“記得了。”永年使勁點點頭。

勻婉沉默片刻,心中做了一番斗爭,終是開口對他輕柔叮嚀:“因太后娘娘沒有將你托付給我,是以有些話我本不該講,但念著齊國夫人也一同照料你,我才說。你聽聽就好,明不明白都不礙事。”

說完,她躬下身,溫柔的看著他。永年未作聲相答,眼神里卻透著乖巧懂事。

勻婉有些滿意,語重心長的道:“天禧四年,先帝身子不適,便命彼時的太子,就是如今的官家,在資善堂聽政。但因太子年幼,遂托付章獻娘娘在旁輔佐。由此這資善堂不止是個讀書處,更添了翊善大夫這個官銜,用以教導規勸皇子言行舉止都要秉正行善。今日官家愿意讓你在資善堂讀書,礙著你僅是崇班身份,不能配享翊善在旁,可官家對你的期冀丁點不少,你自己要習得分辨才行。”

她言下之意,是世人皆知呂武之惡,呂潤章以后即使叫他臨摹武則天的真跡,他亦需熟知其中好壞,不能照單全收。何況私下臨摹也還罷了,放在資善堂卻很易出狀況,倘這個節骨眼叫趙禎瞅見,誰曉得他會怎么想?

可惜永年實在太小,確實理解不了她的意圖,惟能靜靜待她把話說完。

“別的都不打緊。”勻婉頓了半晌,仿似也覺得說太多他真的記不住就適得其反,改為總結道,“無論以后宮教教導了什么,都要詳詳細細告知楊娘子。”

拂玉在一旁不樂意了,嘟囔說楊婠雁軫在雪香閣給許氏添了那么多堵,才搬進去七日,她與雁軫已吵得不可開交,怎么勻婉還勸永年聽楊婠的話。

勻婉怎可能不知楊婠為人,但就因為她知道,反而相信楊婠必不會對永年臨摹武后字帖一事置之不理。畢竟,楊婠是托馥芝央求趙禎,才幫她將永年拉到自己閣子里去的。她費這工夫,自然是為著自己以后能更得寵,怎可能眼見別人來從中橫插一手?

只是,會做出這舉動的人究竟是誰,她實在猜不到。

被楊太后折騰的,好似誰都有些不見得光的心思一般。保不準只是趙禎無子太久,講筵所與資善堂進不了龍圖閣的諸多宮教夫子們,都懈怠松散了,好容易得個差事,更想將永年調教的能博趙禎一笑,來邀個功。“不過一個字帖而已,我怎么也變得草木皆兵了。”勻婉不禁在心中笑話自己。

“哎,原來在這兒!”眾人遠遠聽見許氏的喊聲,目光都匯聚到她身上,只見她臉上喜氣洋洋,立了什么大功似的。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永年身邊道:“還以為你先回雪香閣啦。”

拂玉笑說:“我見夫人在院子里晾著劉崇班,才將他帶出來。夫人和宮教不知請教什么,這老半天。”

許氏白了她一眼,并不接話。

這分明不符她以往的性子,勻婉示意拂玉不許多問。許氏要她看住了永年,將勻婉拽到一旁講話。

①金水河,宋太祖建隆二年引入宮城最重要的河道之一,流經后苑延春殿,內廷池沼等都用金水河的水。宮外的下游處,則是官民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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