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多爾死了，你后悔嗎？”

女人的頭往旁邊扭了扭，像是在回避謝明歡的目光。謝明歡看著女人這些輕微的舉動，心底那些疑問其實已經在她的這些行為中得到了進一步的證實。

“我其實很好奇，你為什么要遷怒到木多爾身上呢？他只是個孩子，還這么小，他什么都不懂，甚至你讓他去給丹東送飯，讓他認下哥哥，讓他絕對不能告訴小伙伴，他應該都做到了吧。”

“比起那個拋棄你的人，木多爾的父親活著的時候對你不夠好嗎？你難道不覺得他們父子倆才是最無辜的那個嗎？你覺得他們憑什么要用生命來為你年輕時候的沖動和任性贖罪？”

“你說等丹東伏法之后，到了地下，木多爾的阿爸會不會幫他報仇？”

終于，女人忍不下去了。

她猛地站起身，伸手想要拉謝明歡，只是她還沒有碰到謝明歡的衣角，就已經被晉王輕飄飄揮手打在了地上。

謝明歡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沒有因為她被打的吐血而心軟，而是嚴肅地等著女人開口。

“你出去。”

“你們都出去。”

“滾——”

晉王臉色更難看了。

謝明歡卻突然提高了音量，質問女人。

“你說丹東他現在，會不會已經被木多爾的阿爸帶下去了？”

“這幾天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吧，你也在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吧？你們草原上的長生天不是最最賞罰分明的嗎，你說長生天是會派雄鷹還是雪狼來帶走他呢？”

女人因為謝明歡的話，情緒激動起來。

她使勁搖頭，臉上的悲痛全都被憤怒替代。

“你們什么都不知道！”

“他沒有拋棄我！他沒有！”

女人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渾身顫抖的越來越嚴重。不過很快她就又從恐懼變成了憤怒，她的臉上浮現出讓人看著非常不舒服的笑。

“是他們把他趕進了狼群，是他們引去了狼，如果不是他們，他怎么會死！他怎么會死！”

女人突然聲嘶力竭的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很快引來了部落中的其他人，哈桑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姐姐你沒事吧？”

哈桑的聲音更加觸怒了女人。

她的狀態變得更加瘋狂。

“你不要進來。”

她喊。

緊接著又看向謝明歡。

“你們若是想要抓到兇手，那就抓他們吧，他們都是劊子手，他們殺了你們中原人，你們派兵過來把他們都殺了吧，一起死，一起死吧！”

女人這次竟然是用生硬但還算流利的漢話講的。

而也正是她開口的這些話，讓謝明歡心頭一跳。

“你說什么？”

“是他們殺了丹東的父親？”

“所以說當年他并不是拋棄你，而是死了？”

這個真相讓謝明歡唏噓不已。

女人的淚水像是流不完，越來越多，她的眼睛早就紅腫的不像話了，現在說出了心中沉積了多年的真相，女人原本還撐著的那股子氣突然間就泄了出來，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哈桑聽不懂女人講的漢話，在外面很是擔心，但卻因為晉王也在里面，不敢輕易進來。

族長也被請了過來，臉色很嚴肅，想來是猜到了女人可能會和謝明歡等人說什么，他就站在帳篷外面，開口請謝明歡和晉王出來。

謝明歡看了晉王一眼：“要不你先去看看？順便和他們說一下讓那些族長幫忙的事，我還有幾句話想要問她。”

晉王深深地看了謝明歡一眼，點頭同意了。

“自己小心點，不要離她太近。”

謝明歡點頭答應了下來。

等晉王離開后，謝明歡輕聲問女人。

“你后悔嗎？”

“看到木多爾的尸體的時候，你難過嗎？”

女人泣不成聲。

“不要再說了。”

“我求求你了，不要說了。”

謝明歡嘆息一聲，又問。

“丹東是什么時候和那些人來往的？”

女人抬頭呆呆地看向謝明歡，她臉上的表情很是迷惑：“那些人是誰？”

謝明歡皺眉：“就是給他毒藥的那些人。”

女人搖搖頭：“不！不是毒藥！丹東說那些只是會讓他生點小病，讓他感受一下他曾經的痛苦，那不是毒藥，肯定不是！”

謝明歡審視地看著女人，在思考她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女人卻還在繼續說：“丹東他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撿到的那些毒藥，他不知道這些是毒藥的，而且你看，木多爾吃了這么多年不也沒事吧，那一定不是毒藥，是你們搞錯了。”

謝明歡差點被女人的這一說法氣笑了。

“我們搞錯了？”

“難道到了現在這一刻，兩個孩子在你心中的地位依舊是這么不公平嗎？既然不能做到愛他，為什么還要把他生下來？你覺得自己對不起丹東，但其實你真正對不起的是木多爾，他還是個孩子，根本不知道你的差別對待，甚至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女人用自己的雙手捂著耳朵。

“我沒有。”

“他、他不是我愿意的，如果不是他們逼我，我怎么會嫁給他阿爸？原本丹東、我還有他可以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的，他都已經答應了愿意為我留在草原，為什么他們就是不同意呢？漢人和漠北人有什么區別？我們就算講話不通但還是互相深愛啊，我愿意為了他付出生命啊？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

按照丹東的年齡來推算，女人和中原人在一起的時候，正是前秦和漠北邊塞之間打仗最激烈的時候，這個時候不同的種族和國家必然會成為阻礙兩個人在一起的重要原因。從族長的行事上就可以看出，是個有野心有遠見的人，這樣的人更加不會讓自己的族人之中收留一個中原人，這在當時很可能會給自己的族人帶來麻煩甚至生命危險。

只是按照女人的說法，他們應該是明面上將中原人趕走，實際上卻是誘騙中原人，把他帶進了狼群中，這也算是間接謀殺了一條人命。只是女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很快這個疑惑就被女人解開了。

“我找到了他的荷包，那是我送給他的，就在狼群過后留下的那具尸骨身上，他臨死的時候還緊緊攥著我送給他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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