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羅剛將盛滿鮮花的花籃放在桌上，絳英便冒出來了。

“這花可真漂亮！你們這是出去買花兒了？”

她攏了攏花瓣，笑著問道。

茜羅見她示好，愣了一下，應了聲“嗯”，就沒再開口。

“哎，絳英也在，正好……”

陳容掀起繡簾，走了過來，她脫掉厚重的衣裙，換了件煙青常服。

“奴婢給小姐請安……”

絳英連忙行禮。

“好了，起來吧……”

陳容虛扶了一把，笑了一下。

“正好你和茜羅都在，帶著這籃子花，去別屋轉一轉，讓府里的老夫人、夫人和小姐都挑一挑……”

“若是有剩余的……”

絳英看著陳容，兩眼冒光。

茜羅咳了一聲，提醒道：

“剩余的自然全都是小姐的……”

“好了……”

陳容抬手阻止了她們。

“若還有剩余的，你們四個便一塊兒分了吧！”

絳英和茜羅對視片刻，齊聲應道：

“是。”

“小姐自己不先留幾支嗎？”

茜羅最后還是問了一句，絳英聽了訕訕地收回了手：

“原來小姐還沒挑啊……”

“我？”

陳容見茜羅一臉堅持，伸手在花籃里挑了朵紅花，念道。

“酡顏醉后泣，小女妝成坐……我看這芍藥就不錯，其余你們拿走吧……”

“是。”

絳英高高興興的提著花籃，向陳容行禮。

“那奴婢就告辭了……”

“嗯，你去吧……”

陳容拿著芍藥，尋思著用什么盛放合適。

“奴婢也告辭了……”

茜羅行了一禮，跟著絳英退了出去。

陳容在房內環視了一圈，見博古架上放了只玉白細口瓶，心中一喜，于是走到架前，端起瓶子，將花枝插了進去。

絳英和茜羅先來了姜老夫人的院子。

她們在門外，遠遠便聽見了讀書聲：

“……話說平王東遷，車駕至于洛陽，見市井稠密，宮闕壯麗，與鎬京無異，心中大喜。京都既定，四方諸侯莫不進表稱賀，貢獻方物。惟有荊國不到，平王議欲征之……”

“這……”

絳英和茜羅對了一眼，低聲向兩個守門丫鬟說道。

“兩位姐姐，我們是大少奶奶身邊的丫鬟，奉大少奶奶之命，給老夫人送花，姐姐們能否替幫我倆遞句話？”

其中一個丫鬟見絳英腕間挽著花籃，低聲應道：

“老夫人正在里頭聽書，你們先等一會兒……”

“這個自然……”

茜羅沖著她們倆笑了笑，掏出了備好的錢袋子，分別遞到了對方手中。

“這是我們倆的一點兒心意，還請姐姐們笑納……”

“是個懂事的……”

收到銀錢的丫鬟笑了笑，繼續說道。

“念書的八哥姑娘等會兒會停下來喝水，你們到時候直接進去便是……”

“多謝姐姐指點……”

絳英連忙向她道謝。

“客氣客氣……”

那頭，姜老夫人往院子里搬了張美人榻，此刻正歪在榻上閉眼休憩，她身邊伴著兩個水靈的丫鬟，一人站著念書，喚八哥，一人坐著捶腿，喚喜鵲。

八哥和喜鵲是老夫人身邊最得臉的丫鬟，老夫人無論去哪兒都帶著她們。

“……有一人夜宿山下，聞眾鬼向樹賀喜，樹神亦應之，一鬼曰：

‘秦若使人被其發，以朱絲繞樹，將奈之何？’

樹神默然，明日，此人以鬼語告于文公，文公依其說，復使人伐之，樹隨鋸而斷，有青牛從樹中走出，徑投雍水……”

喜鵲見老夫人聽得心不在焉，輕聲說道：

“八哥姐姐說了這么久，先停下來喝口水吧……”

八哥瞧老夫人毫無反應，便知是同意了：

“也是……我這喉嚨都有點兒干了，那就多謝喜鵲妹妹了……”

“姐姐客氣了……”

喜鵲換了另一條腿，輕捶軟捏。

絳英和茜羅進屋朝后院走去，便瞧見了這三人。

“你們是何人？”

八哥正要仰頭喝水，率先發現了她們。

姜老夫人聽見動靜，也睜開了眼睛，盯著她們瞧。

“奴、奴婢……”

絳英對上了老夫人的眼神，心中一震。

“奴婢茜羅給老夫人請安……”

茜羅上前一步，行了一禮。

絳英這才回神，于是跟著行禮道：

“奴婢絳英給老夫人請安……”

姜老夫人穿著玄色衣衫，裙擺上繡著銀色蓮紋，她從榻上起身，衣擺上的銀紋熠熠生光。

喜鵲打量著老夫人的臉色，開口問道：

“你們是哪個院子的？來這里是作甚？”

“回姐姐的話，奴婢們是大少奶奶院里的，此次前來，是奉大少奶奶之命，給老夫人送花……”

茜羅回頭對絳英使了個眼色，絳英連忙笑著奉上了花籃：

“還請老夫人挑選……”

姜老夫人聽到這里，臉上這才有了笑意：

“是孫媳婦兒啊……呵呵……她倒是孝順！”

她偏頭對著八哥示意：

“拿來我瞧瞧……”

八哥從絳英手中接過花籃，立刻遞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姜老夫人低頭瞧了一眼，看向了身旁的喜鵲：

“你看著挑吧……”

“是。”

喜鵲應聲，將手伸進了籃子里。

“你家少奶奶這趟回門可還順利？”

姜老夫人隨意問了一句，向八哥招了招手。

“過來給老身捏捏肩……”

八哥將花籃交到喜鵲手上，轉到老夫人背后，捏住了她的肩。

“勞老夫人擔心……”

茜羅跟著陳容回門，她最清楚不過了。

“少奶奶此行十分順利……”

“是嗎？那就好……”

姜老夫人神情舒坦，一雙眸子半睜半閉。

“老身這兒缺一名每日給我念書的人，不知你家少奶奶可有空閑？”

捏肩的八哥手一頓，挑花的喜鵲頭一偏。

茜羅聽了愣住了：

“這……”

“別急著作答，先回去問問你家少奶奶的意思……”

姜老夫人伸手從凳子上端起一杯茶，輕抹茶蓋，笑容體貼。

茜羅只好應了聲“是”。

沒一會兒功夫，喜鵲就挑完了，她將花束捧到老夫人面前，問道：

“老夫人您瞧，可還要添些別的？”

姜老夫人低頭一看，見全是素色的花朵，微微一笑：

“不必了，你挑的甚合我意……隔間案上擺了只霽紅釉梅瓶，用來插花倒也合適，你去取來，一會兒擺在廳堂里……”

喜鵲應了聲“哎”，轉身便進屋尋那梅瓶去了。

她不過挑了十來支花，花籃里還剩下許多，姜老夫人瞧了，笑道：

“你們是要把花籃也送給老身嗎？”

“老、老夫人誤會了……”

絳英連忙將花籃提起，然后輕輕用手攏了攏。

“別緊張，你們一會兒是不是還要去夫人那兒？”

姜老夫人輕輕啜了口茶，合上了茶蓋。

“回老夫人的話，是的……”

“那就別耽誤了，快去吧……”

茜羅和將英齊聲應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院中只剩下八哥和姜老夫人兩個人。

“您讓大少奶奶來給您念書，可是覺得奴婢念的不好？”

八哥捏著肩膀，細聲問道。

“你怎么，突然吃起她的醋來了？”

姜老夫人頭一偏，解釋道。

“我要見她，自然要找個由頭，哪里是真讓她來念書的？”

“那就好，看來是奴婢多想了……”

八哥聽了心中竊喜，手上更用力了。

“你呀……”

姜老夫人搖頭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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