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英低頭請罪。

陳容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仰頭喝了口酒：

“是上好的天祿……”

“小姐可是不滿意？”

一旁的茜羅詢問道。

陳容放下酒杯，猶豫片刻頷首道：

“嗯，把酒水拿下去吧！讓人換些茶水上來……”

茶水？小姐不是不愛吃茶嗎？

茜羅應了聲“是”，親自把酒水端了出去。

陳容坐在椅子上，望著下面的河水，心頭盤算著等會兒人到了該說什么、該怎么說比較合適……

茜羅很快便端上了新的茶水，將茶壺、茶杯擺好之后，便退到陳容身后，和絳英一左一右，身姿挺拔，泰然靜默。

陳棋站在門口紋絲不動，高度戒備，像只潛伏的禿鷹一般。

包廂內寂靜無聲，過了兩刻鐘，才響起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人敲三聲，頓一下，節奏不快也不慢。

陳棋立刻看向了陳容，見她點頭，這才打開了門栓。

“吱呀”一聲，雕花小門向內打開，露出了一張老婦人的臉，她看見陳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開口便道：

“我家主人前來赴約，請問房內坐的可是誠意伯家大少奶奶？”

“正是……”

陳棋往后一退，讓出了路。

“請進！”

老婦人笑了一下，往旁邊一退，露出了后頭的正主：

那是位身披玄色斗篷，頭戴燕尾銀釵，風韻猶存、卻極有威嚴的夫人！

那夫人抬腳進屋，一步步走到了陳容面前，她還未開口，便見陳容先一步起身行禮道：

“臣婦姜陳氏見過太妃娘娘……”

————太妃。

“奴婢見過太妃娘娘……”

茜羅三人跟著行禮。

茜羅臉色緊崩，絳英晃了一下，連陳棋都神情慎重……

屋內三人雖然早已知曉對方身份，卻仍是止不住的激動……

那不僅是皇族的人，而且還是最受天子寵愛的子侄東陽王的母親！

“起來吧，你們也起來吧……”

東陽太妃溫聲細語、語調緩慢，斂起裙擺泰然入座。

陳容得了應答，起身站直，不敢直視。

茜羅三人得令，便各自站回了原來的地方。

太妃見陳容久不入座，這才反應過來，于是向她招了下手：

“你坐吧……”

“謝娘娘賜座……”

陳容這才坐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卻仍是不敢看對方。

“呵呵……”

太妃見她如此模樣，不由輕笑出聲。

“本宮今日來之前還在想，隔這么久還敢寫信請罪、邀我赴宴的，一定是個膽子大不怕死的小家伙，今日一見，卻讓人失望……”

陳容聞言，這才敢正眼看人，只見她長嘆一口氣，婉言道：

“誒……叫娘娘如此失望，倒的確是臣婦的罪過……”

有點兒意思……

太妃聽了，終于來了興致，接著道：

“既是你的罪過，你便自罰三杯吧！”

“理應如此，只是……”

陳容點了點頭，抬手指向了桌前。

“臣婦備的是茶水，并非酒水，不知可否以茶代酒？”

“好你個姜陳氏，不會連這個都料到了吧？”

太妃一改溫柔，變得疾言厲色起來。

陳容連忙起身，誠惶誠恐道：

“這可真太大的冤枉！臣婦備茶，乃是慮及圣體，還請娘娘明察！”

“難為你如此貼心……”

太妃親手扶起陳容，轉眼間變得溫柔可親。

“是本宮失察，剛才不會嚇到你了吧？”

“多謝娘娘關心，是臣婦膽子小……”

陳容只得賠笑。

變臉，是皇族的專長，前世她幾次進宮赴宴，就曾在皇后娘娘身上見識過……

那時的皇后是如今的晉王妃，比起晉王妃來，眼前這位太妃顯然手腕更高，本事更強！

“你禮節學得甚好……”

太妃夸了一句，突然轉了話頭。

“不過，我今日來，是以肖記老板的身份，而非宮里的娘娘，咱們，就不必拘禮了……”

“見過馮老板！”

陳容拱手行禮，她打聽過了，太妃本姓馮。

太妃聽言，眼里多了幾分笑意，于是學著陳容的模樣，拱手道：

“陳老板有禮，不知陳老板今日找在下所為何事？”

茜羅、絳英、陳棋還有跟太妃過來的袁嬸子全都面色古怪地看著她們。

陳容扭頭向絳英招了招手，絳英一愣，然后上前將禮盒雙手奉上。

“一點兒薄禮，還請馮老板笑納……”

陳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獻禮。

“哦？”

太妃打開了盒子，見里頭像是一堆……點心？

她心中狐疑，隨手拿起一枚，念出了聲：

“櫻桃畢羅？還真是點心不成？”

她嘴上念叨，手上動作不停，很快便將外頭一層竹紙拆了下來。

“咦？還有一層？稀奇古怪！”

太妃驚了一下，繼續拆著里頭的油紙，隨著她越來越熟練的動作，里頭白里透紅的點心終于顯露了真容！

“這就是在下今日找上您的目的，馮老板您可要嘗一嘗？”

陳容笑意吟吟，伸了下手。

沒有陳容這番話，光是見這點心秀色可餐，太妃便早已起了食欲。

“娘娘不可……”

袁嬸子還要說些什么卻被太妃一個眼神阻止了。

她用油紙裹著點心，掩袖輕輕咬了一口，入口便是櫻桃的甜香……

“真是美味，本宮竟從未嘗過，不知是……”

“這是臣婦的小姑子參考古籍，想出來的點心，名為：櫻桃畢羅，原本乃是唐朝的佳品……”

陳容解釋之余，為姜循多說了幾句話。

“你的小姑子？”

太妃臉色奇怪，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她打聽了許多消息，自然也聽說過姜家小姐的名聲……今日被陳容一提，倒有了新的了解。

“原來不是個死讀書的啊？”

死讀書的？

陳容說也不是，答也不是，只好保持沉默。

索性太妃很快便為她解了圍：

“你倒是個好嫂子！”

“臣婦不過實話實說……”

陳容答得謹慎，她半天沒聽見太妃的回應，抬頭一瞧，原來對方正在進食，于是移開了目光。

等她好不容易吃完了櫻桃畢羅，袁嬸子便遞上了帕子。

太妃接過帕子，一邊擦手，一邊和陳容說話：

“行了，你家小姑子那里，本宮最多在皇后面前說幾句好話……”

“這就足夠了……”

陳容再次起身磕頭。

“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婦永世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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