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是上好的，用的是上好的香料，備的是上好的茶水，琴姬怎么說也算是群芳閣里有牌面的藝伎，倒也不算辱沒了她。

可惜，她被秦王趕了回來，成了閣里的笑話，明日就得搬出去了。

琴姬瞧見門外曹媽媽的身影，掩去了眼底的波瀾。

只聽嘩啦一聲，門從外面打開了，曹媽媽出現在門口。

琴姬身著單衣，倚在床上，一動不動：

“琴姬身子不適，不能起身迎接，還望，咳咳，媽媽恕罪……”

只床頭只點了一盞燈，房間內暗沉沉的，曹媽媽眉心一皺，慢慢走了過去：

“你剛受了鞭刑，不打緊……”

小蝶跟在后頭，小心地帶上了門，進屋便開始倒茶。

琴姬給她使了個眼色，小蝶便將茶杯遞了過去：

“媽媽請喝茶……”

曹媽媽接過茶杯，也不著急喝，開口便道：

“你讓小蝶轉告說，有法子把銀子還給我，可是真的？”

“是真的，咳咳……”

琴姬咳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

“小蝶，灶上還煎著藥，你過去照看一下……”

小蝶看了琴姬一眼，應了聲“是”，便告辭了。

等她關上了門，曹媽媽才開口問道：

“可你哪兒來那么多錢？你也別想著蒙我，你們姑娘手上有多少錢，媽媽我門兒清的很……”

“……本來也沒想蒙騙媽媽，咳咳。”

琴姬伸手夠了下，沒夠著，只好向曹媽媽求助。

“還勞煩媽媽幫我拿碗水來。”

曹媽媽見水就放在桌子上，也不遠，便起身幫著拿了過來：

“喝吧。”

說實話，見到琴姬的慘狀，她心里也不好受，不過也僅僅是不好受罷了，畢竟這種事情她也見多了。

曹媽媽用完了那點兒難得的仁慈，便逼問道：

“你究竟有什么法子便直說吧！你知道的，晚上生意多，媽媽我也忙的很，下回指不定就沒空來瞧你了！”

看她這情況，還有沒有下回，還難說呢！

曹媽媽不無惡意地想到。

“咳咳，我今日雖是被秦王趕回來的，卻也是他頭一回帶走的青樓女子！”

琴姬目光清澈，語氣淡淡。

“你是說……可你今日被趕，那么多人都瞧見了。”

曹媽媽覺得不妥。

“反正是在閣里，你不說，我不說，誰敢亂嚼舌頭？”

琴姬眸子低垂，絲毫不以為意。

“再說了，我是被人架回來的？還是被人扶回來的？其實也沒什么差別吧？”

差別大了！不過，確實被扶回來比被架回來好聽多了。

曹媽媽目光游移，明顯是有些心動，但她還是問了一句：

“你難道就不怕得罪秦王？”

“媽媽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實話實說了……沒錯，我確實沒服侍好秦王，被打也算是罪有應得，不過咳咳……

我瞧秦王是個心胸寬廣的，怎么說呢？我讓他不痛快，他大可以殺了我，可最后怎么著？還不是著人把我送回來了！

再說了，人家可是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都說貴人多忘事，等再過幾個月，他哪兒還記得什么琴什么蕭？

等到了那時候，就該媽媽出手了，有現成的噱頭，媽媽你還愁賺不回錢？”

琴姬把碗放在一邊，輕輕拉起曹媽媽一只手，極盡蠱惑之能。

曹媽媽沉默了半天，才說道：

“確實有幾分道理……”

琴姬暗自抓緊了被子。

“平時瞧你練琴刻苦，沒曾想你還有這番玲瓏心思！”

曹媽媽一時感慨。

“秦王也確實不好伺候，你碰上他，也算是不走運。”

“那媽媽你的意思是……”

琴姬穩住了心神，小心問道。

曹媽媽端出一副慈悲面孔：

“你既有這番心思，借以時日，便能大紅大紫，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傷養好，知道了嗎？”

“可我……”

“你放心，回頭我就請個大夫過來，再給你好好瞧瞧，保證你恢復如初，你這段時日呢，也別接客了，就安心養病，把身子養好最要緊！”

曹媽媽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面對當紅的妓女，她往往都是這副嘴臉。

琴姬也樂意配合她演戲，只見她眼里浸滿了感動的淚水：

“曹媽媽大恩大德，琴姬無以回報，只盼著早一日大紅大紫，才能不辜負媽媽的栽培……”

“好孩子！”

這話簡直說到了曹媽媽的心坎兒里。

等她走了，小蝶才從外頭進來，她坐到床沿上，給琴姬擦汗，不忿道：

“這曹媽媽真是太勢利了，瞧見她那幅嘴臉，奴婢就惡心的很……”

“你還小，還不懂，咳咳，這人吶，就沒有不勢利的，趨利避害，是刻在骨子的本性！”

琴姬從小就懂得這個道理，所以才瘋狂斂財，求得安心。

“哪兒有！”

小蝶難得和琴姬唱反調。

“先不說別人，反正無論小姐如何，奴婢都不會棄小姐于不顧的！”

琴姬看了她半晌，然后摸了摸她的頭：

“你是個好孩子……”

曹媽媽喜滋滋地從琴姬房里出來，又被人叫住了：

“誒呀，媽媽您跑哪兒去了，讓我一頓好找！”

這人是閣里的管事，比曹媽媽低一級。

“原來是曲管事呀！您這時候來找我，也不怕別人看見了？嗯？”

曹媽媽的手劃過曲管事的胸前，調笑道。

沒錯，曹媽媽和曲管事確實有一腿兒！

“哎呀，這都要火燒眉毛了！您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曲管事捉住她的手，不讓她作亂。

曹媽媽一看，頓時清醒了：

“閣里發生何事了？怎么就火燒眉毛了？”

曲管事拉著曹媽媽就要走：

“還不是先前來的那兩位麻煩的客人！”

曹媽媽頓時記起來了：

“是他們呀，他們在包廂里呆著，又不要人服侍，怎么就……”

“他們先前把我叫過去，說要找人，我一聽，嘖嘖，找姑娘的，開玩笑，姑娘我又不熟……”

曲管事邊走邊交代。

“他們聽完就不樂意了，把那大刀一抽，哎呦喂，給我嚇得，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來找你求救，看在以往的情份上，你可得救救你的老相好！”

“行了行了！”

曹媽媽嫌他肉麻，甩開了他的手。

“說是找姑娘，總得讓我知道是什么樣的姑娘吧？”

“知道，知道，他們有張畫像呢！”

曲管事答得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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