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著此次殿試的,除了內閣,還有六部,和閣老們聚集在紫禁城內的文淵閣辦公不同,六部在皇城外有各自的衙門。
其中禮部、戶部、吏部、工部以及兵部的衙門都在東宮墻外,彼此相近,只有刑部的衙門隔得遠遠的,遠在西宮墻外,孤零零的和大理寺、都察院等武職衙門作伴。
一身錦雞緋袍、擔任刑部尚書的謝家家主謝仁,在刑部衙門迎來了久候的客人。
“你可算來了……”
謝仁將人引進一路內室,帶上了門,親自斟茶倒水。
“來,先喝杯茶!”
客人斗篷掀開,斗篷底下是同樣身穿錦雞緋袍的二品大官兒,看年紀約莫四十來歲,長得像個兇徒,但瞧他喝茶的講究,卻又像個名士一般。
“謝兄,這刑部衙門要是能再近點兒就好了,回回從地道過來都走好半天……”
大官兒拿起茶杯輕抿一口,便擱在桌上,開口向謝仁抱怨。
謝仁聽了這話,微微一笑,解釋道:
“刑部和大理寺公務交接頻繁,這也是沒的法……不過,你若是不愿意來刑部衙門,咱們打可以定在兵部衙門碰面……”
此刻若是有別的官員在場,定能認出來,這大官兒不是別人,正是兵部尚書————張泰。
“可千萬別!”
張泰連連擺手。
“我那兵部衙門緊挨著工部衙門,再旁邊就是吏部衙門,這兩部,嘖,謝兄你也知道,都是那位的人……”
他緊張的向上指了指天。
“這要是一不小心被發現了……嘖嘖……”
“這有什么?枉張兄你還是兵部尚書呢,怎的這般膽小?”
謝仁聽了,不由訕笑道。
“再說了,那位要是不知道你我同一個鼻子出氣,謝某直接把腦袋削下來給張兄!”
“謝兄,你說你還是謝家家主呢,嘴上怎么動不動就削腦袋?”
張泰與謝仁共謀已久,對這位說話的方式還是很不習慣。
“看來這刑部真不是個好地方,把好好一個世家家主給折騰成……咳嗯,是張某失言了……”
他眼看著對方臉色越來越難看,終于及時止住了話頭。
謝仁就這么沉沉地看著他,半晌沒說話。
最后還是張泰見情形不對,連忙轉移了話題:
“雖然那位早就知曉謝兄與張某是一派的,但知道歸知道,總不能讓他抓個現行,再治咱們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吧?”
“那又如何?你我最多在府里思過幾日,這樣的懲戒根本就不痛不癢……
畢竟那位也不年輕了,這些年對朝堂的掌控力也大不如前,何況咱們還有位可靠的盟友呢,張兄大可放心,在大業未成之前,他絕不會舍棄你我二人……”
謝仁將局面掰開了,一點點說給張泰聽。
張泰聽了,搖頭嘆氣。
“張兄為何嘆氣?”
謝仁覺得費解。
“謝兄所說的,我何嘗不知道……”
張泰沒為他解惑,反而問了他另一個問題。
“謝兄知道你和張某最大的差別在哪兒嗎?”
謝仁面色有點兒奇怪,摸了摸下巴,試探道:
“難道是出身?”
謝仁,出身謝家,從前是長房的長子,而張泰,朝中上下皆知,他起先不過是區區漁夫之子。
“是也不是……”
張泰將手輕輕搭在茶蓋上,若有所思。
“謝兄出身顯赫,世人想要的東西,抬一抬手便可得到,正因為得來輕易,所以也不怎么珍惜,比如:謝兄是否有過‘干脆不做這刑部尚書回家算了’這樣類似的想法?”
謝仁震驚的張了張嘴,神情多少有些尷尬,顯然是被說中了。
張泰將手從茶蓋上移開,放在了扶手,笑了:
“謝兄可以如此任性,是因為背后有謝家,張某就不同了,張某步入朝堂以來,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所辦的每一件差事,從沒有一件出過差錯!”
謝仁聽了,臉色慚愧,他之所以和選擇和張泰合謀,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這個。
“所以張某注定不能像謝兄一樣任性妄為……”
張泰說了許久,覺得口干,于是又將茶水端起,飲了半口,才回到最初的話題上。
“所以謝兄可以不怕被人發現,也不擔心被人治罪,可張某不行,張某可怕極了,生怕哪一日醒來就失去了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張某的心情,謝兄可能體會?”
謝仁聽完張泰的話,起身向他一拜:
“今日之事是謝某受教了,謝某可以向張兄保證,不會有下回了!”
“謝兄不必如此客氣!”
張泰連忙將謝仁扶了起來,態度親熱。
“只是你我如今既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有些事不得不與你說個清楚明白,還請謝兄勿怪……”
“謝某明白。”
就在謝仁和張泰在刑部衙門私會的時候,另外兩位尚書也偷偷聚到一塊兒去了。
吏部衙門里,兩位身著緋色錦雞官袍的官員相對而坐。
“吏部衙門和工部衙門隔得近就是方便!”
先開口的是那個申字臉、絡腮須的中年男子,是工部尚書,竇庸。
“不像張泰每次與謝仁每次私下會面都要費許多功夫遮掩!”
六部和內閣一樣,也是分陣營的,竇庸二人是圣上的人,屬于保皇派。張泰和謝仁一派,另外兩位尚書又是另一派。
同屬于六部,許多事根本不是秘密,竇庸不去為難張泰,也是因為兩個派系并非完全對立!
“大好的日子竇兄提他們做什么,也不嫌晦氣!”
說這話的是吏部尚書,韓寅,也就是考生韓臨的父親。
他長相俊美,除了眼角的細紋,看起來與韓臨極像,從他身上可以看出韓臨老了之后的模樣。
竇庸被韓寅這么一打斷,頓時想起了什么,于是湊了過去,笑瞇瞇地問道:
“對了,竇某記得令公子是今年下場吧?”
“正是。”
韓寅微微頷首。
“那這會兒人肯定還在保和殿呢!”
竇庸也是科舉出身,對整個流程非常熟悉。
“對了,他前幾日的復試結果如何?”
韓寅笑容顯而易見的淡了:
“好像是第五名……”
“是嗎?”
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竇庸還不死心,接著說道。
“這畢竟只是復試的名次,韓兄可別往心里去,畢竟殿試只考策論,和會試差別甚大,依竇某看,既然是韓兄的兒子,怎么著也能中一甲吧?”
“這個自然。”
韓寅答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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