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就到晌午了,姜銜往答卷上一瞧,再一數,約莫有一千多字,總算松了口氣。
策文雖然不限長短,但考生一般都會卡在兩千字左右,日暮交卷,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半了。
有這一千多字在,姜銜接下來也不必擔心寫不完了,于是將筆擱在筆擱上,從提盒里翻出早就備好的干糧,打算飽餐一頓。
殿試只考一天,像姜銜這樣準備了干糧的人也不在少數,畢竟書生多體弱,得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答題。
雖然每次總有那么幾個在考場上暈倒,然后被抬出去的考生,但考生也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畢竟殿試是漫漫科舉之路的最后一關了,但凡過了從此便可以官袍加身、脫離苦海,所以沒人愿意倒在黎明之前。
姜銜看著被掰得稀碎的點心,沒有一點兒食欲,但還是強忍著不適,強行往嘴里塞。
入殿前的檢驗十分嚴苛,像這種吃食,也都會被人一一掰開檢查,以防考場舞弊。
雖然賣相不行,但好在味道著實不錯。
姜銜一邊品嘗,一邊漫無目的的想到。
此刻保和殿內,像姜銜一樣進食的人還有許多。
齊慎正就著果脯泡茶吃,突然間鼻子一動。
什么香味兒?
他使勁兒聞了兩口,才聞了出來,頓時一臉欣羨。
肉香夾雜著蔥花,還有特殊的醬汁的味道,如果他沒有推斷錯的話,這絕對是養身齋的名菜:水晶鴨片!
齊慎鼻子聞著鴨片的香味,嘴里嚼著果脯,只覺得索然無味。
這個帶著水晶鴨片進殿的考生,不會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
他正這般想著,就聽見有人喊了句:
“考官大人,學生要舉報這位考生!”
平地一聲雷!
齊慎一個沒注意,手上的果脯都掉地上去了!
林大人順著舉報人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瞧見了一個身形微胖、衣著富貴的公子哥,他正愣愣的看著舉報他的那位學子,神情錯愕的很。
林大人心下有了計量,看向那位同樣衣著不凡的舉報人,繼續道:
“哦?那你先說來聽聽。”
舉報人義正言辭道:
“該考生故意以美食為餌,企圖引誘考生,擾亂我等答題,還請大人明鑒!”
“噗……”
舉報人右手邊一位考生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在這次舉報之前,他正在喝水。
這是哪里來的倒霉蛋?
齊慎心中簡直樂的快要捂不住嘴了。
“天吶……”
倒霉蛋顧不得身上的痕跡,緊張地看向了答卷,還好,還好,萬幸的是,答卷還是干的,沒有沾上一滴水。
“這位考生,你與舉報人座位相近,你怎么看待這件事?”
還沒等倒霉蛋放松下來,林大人便向他發問。
倒霉蛋對上考官大人看好戲的眼神,只得苦笑道:
“這、這個……學生雖然也聞到了香味……”
被舉報的公子哥心下一糟。
“但也沒有這位兄臺說的這么嚴重吧?”
公子哥頓時眼前一亮,和他截然相反,舉報人卻是一臉黑云,急忙出言辯解道:
“大人,他一面之詞不足為信,您應該……”
“夠了!”
林大人臉色一冷,打斷了他的話。
“這位考生,你先得清楚,誰,才是考官?”
舉報人臉色一白,知道自己犯了忌諱,連忙向林大人行禮道:
“是學生逾矩了,還請大人勿怪,不過學生相信大人定會做出最公正的裁決,對吧?”
齊慎挑了挑眉,看來這人也不傻。
“這個自然。”
林大人轉眼又變得如沐春風,他在殿內掃了一圈,不見兩位主考官的身影,心中有了打算,便看向了公子哥開口道。
“既然你帶進來的食物對其他考生造成了影響,就不能再留在殿內了……
正巧此殿旁邊還有間多余的偏殿,你不如隨侍衛到偏殿進食,直到用完為止再回來接著答題,你可愿意?”
“一切愿意聽從大人安排。”
公子哥向林大人垂手行禮。
“很好。”
林大人微微一笑,看向了舉報人,問道。
“你可還有異議?”
舉報人同時也松了口氣:
“大人公正嚴明,學生并無異議。”
“那就好。”
如此,這樁烏龍舉報才算了解。
宮內,保和殿,殿試進行地如火如荼,宮外,鐵匠胡同,一所民居之內,陳斯等人的訓練也慢慢上了正軌。
“還有十五息,再堅持一下!”
年輕教頭環抱著胳膊,低頭瞄了一眼身旁的刻漏。
這人頭上帶著箭頭樣式的發冠,腰間一把長倭刀,身上穿了件湖藍圓領袍,領口最上面一顆扣子沒扣嚴實,半片衣角就垂在胸前隨風擺動。
“胥教頭,對、對不起,我、我真的憋不住了!”
嘩啦一聲,十六個人里佩兒率先從水缸里抬起了頭。
胥教頭,也就是胥生白,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年紀大些的教頭就連忙替佩兒說好話:
“小丫頭年紀最小,比其他人差些也情有可原,你可千萬別罰她……”
“不、我、我愿意接受胥教頭的懲罰!”
佩兒雖然感激那位替她說好話的教頭,但她也不甘心落于人后。
過去的經歷告訴她,不是最出彩的就會被拋棄,她就是因為比不上哥哥們,才會被爹爹放棄,然后被孫嬸子帶到了這里。
胥生白聞言嘴角一勾,笑道:
“宋教頭,她都如此說了,你就別白費功夫了……”
宋教頭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苦笑道:
“我這不是看她年紀小,怕她受不住嗎?小小年紀,實在沒必要如此拼命!”
“胥教頭你就別取笑老宋了!”
另一個教頭也插了句嘴。
“老宋女兒的年紀都比佩兒大,他這個慈父是真的不忍心啊……”
“老于,你夠了啊……”
宋教頭被說中了心事,漲紅了臉,伸手便要揍他。
于教頭見他手伸過來,連忙躲到了胥教頭身后,喊道:
“老宋要殺人了,胥教頭救我!”
胥生白夾在兩個教頭中間,覺得有些頭疼。
陳師兄怎么派了這兩個人過來?
他,宋教頭,還有于教頭都是陳師兄派遣給自己閨女、幫她訓練探子用的。
不過和另外兩個教頭不同,只有他胥生白是主動向陳師兄請纓,要求過來授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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