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欣做了個夢,夢里面還是今早上她往柳兒和巧兒那裝碎銀子的包裹里塞細鐵絲和金鎖的場景。
才夢到這里,便聽外屋石榴說道:“多謝劉管家送膏藥過來,只是我們姑娘已經躺下了,劉管家要想說什么,請明日再過來吧。”
魏楚欣一時有些發懵,從床上坐了起來,整理好衣裙,朝外屋道:“叫大管家進來吧,我沒睡呢。”
一時之間,她還以為是今天早上,要在魏偉彬面前排布的大戲還沒有發生。直到石榴帶劉大進了來,她想起身,但膝蓋處卻火燎燎的疼,她才緩了來,原來這場苦情戲已經演完了。
畢竟是小姐的閨房,劉大進來后并不敢抬頭亂看,只恭敬的跪在地上說:“小的尊老爺吩咐來給三小姐送藥膏。”
“大管家客氣了,快起來說話。”魏楚欣說著,給石榴使眼色,讓石榴扶他起來。
劉大起了身,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帶有顧慮的看了看石榴。
魏楚欣見了,笑說:“石榴是我信任的丫鬟,大管家想說什么直言便是。”
劉大便點頭,拱手對魏楚欣道:“劉大在這里先給三小姐道喜了!蘭姨娘那一千兩銀子找到了,”這話說的實在是有深意,頓了一下,才接上:“老爺發話,說那票子都歸三小姐。”
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蔣氏是不會為了這區區一千兩銀子而失了顏面的。而她現在也沒有能力觸動蔣氏的根基,所以與其說讓蔣氏自己找墊背的,不如她幫蔣氏一把,替她把墊背的找好。這樣一來,她得了好處。蔣氏雖損失了銀子,但卻挽留住了在魏偉彬心里的形象,多么平衡的事情。
只是劉大可不是單純來向她道喜的。上一世,他就是個視錢如命,為了銀子什么都敢干的人。魏楚欣便是知道他是這么個人,所以昨天她讓張媽媽去找他。先給他二十兩銀子做定金,讓他想辦法讓魏偉彬聽到周婆子帶她去了海棠苑并蔣氏對她去隋州為魏家爭光而不滿的話。而今日下午,張媽媽又送過去的二十兩銀子,不僅是付給劉大出色完成交易的余下報酬。更是給劉大的定心丸吃。
蘭姨娘死后,魏偉彬便將那扇子鋪收了回來,派自己手下的魏二接手管著。魏二被派去莊子管事后,魏偉彬身邊就只剩下劉大可用。
魏楚欣便猜想那鋪子現下一定是劉大在打理著。所以昨日,她也讓張媽媽對劉大講了如果劉大能找到一些五年前帶有蘭姨娘親筆簽字的帳底子,讓她能要回蔣氏拿蘭姨娘的一千兩銀子,那么作為回報,她將其中的一半分給他。
魏楚欣想,在巨大利益的驅動下,劉大就那么輕而易舉的就背叛了魏偉彬。這就是魏偉彬的奴才,這就是魏偉彬自來看人的眼光。
魏楚欣笑的直接,說的也直接:“大管家請回吧,銀子只要送到我這里,就有一半是你的。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說實話,劉大還真怕魏楚欣反悔不給他。或者不按約定好的給他一半,而是就象征性的給他一二十兩,要他是魏楚欣便真能這么做的出來。
現如今事情已經做完,他已經是背著老爺做了欺騙老爺的事情,所以魏楚欣怎樣對他,他都沒有返還的能力。
劉大聽了魏楚欣這話,喜得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抬眼對魏楚欣道:“劉大佩服三小姐能說到做到,若三小姐不嫌棄,以后劉大就為三小姐做事了。”
這樣賣主求榮的人,她是不會用的。兩人就保持銀錢上的交易就好。
魏楚欣笑著讓石榴扶劉大起來,然后委婉的說道:“大管家是父親的心腹,是我的長輩,我怎能吩咐差遣您呢。”然后便吩咐石榴道:“替我好生送送大管家。”
劉大也是個聰明的人,聽魏楚欣此番拒絕的話,便心知肚明自己不得不走了。
送劉大回來,石榴給魏楚欣擦藥。
魏楚欣這兩日是真的有些累了,坐在床上都昏昏沉沉的險些睡著了。
張媽媽和石榴見了,一個扶魏楚欣小心的躺下,一個吹滅了屋中的油燈。兩人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燃了熏香,床上的褥子鋪的極厚,被子和枕頭極軟,魏楚欣感覺從未有過的放松與舒適。
這一晚她睡得極香極好,直睡到第二日辰時。
與此同時,魏老太太坐在榻上,有丫鬟在躬身給脫襪子。
魏老太太將小腳伸進溫度適中的銅盆里,一邊享受著,一邊側頭問滕媽媽道:“老大真進了蘭蘊居正房?”
滕媽媽點頭:“聽說是,還說以后蘭蘊居正屋就讓三姑娘住了。”
“還真是他爹的種!”魏老太太說這話時,聲音明顯顫了一下。
丫鬟遞過來漱口茶,她手也在抖著,瓷杯蓋子碰杯壁發出陣陣響聲,魏老太太都拿不住那杯了。
滕媽媽見了,趕緊走過來接了那杯。她也回想到二十多年前發生的那些事情,真真的就和昨天才發生的似的,不免后背發寒。
魏老太太深吸了口氣,本想緩緩,只沒想到眼眶竟紅了。她十七歲那年成親,和魏偉彬的父親過了大半輩子,卻從未嘗到過什么情。原是她爹也愛上別的女人愛的死去活來。所以這點,魏偉彬還真是隨了他父親。
“老頭子沒了也有些年頭了,可想起來,總還是怨他恨他!”魏老太太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和滕媽媽說。
向來恨不恨的都是自己覺得的。滕媽媽心里思忖,要說恨,誰不恨呢。昔日老太太害死老爺子最愛的馮姨娘時,馮姨奶臨死時雙眼猙獰瞪的大大的,她不恨么。
后來老爺子死了,為什么咽氣之前就囑咐給老大老二一件事情:你倆要是孝子,就記住了,我絕不和馬香槿同穴!
魏老太太閨名叫馬香槿。
老爺子不也是恨么。當初害死馮姨娘時,湯是她端過去的。老太太也沒說那里放了毒藥。馮姨娘死了,她手里沾了人命,一輩子寢食難安,一輩子受良心譴責。要說恨,滕媽媽想,自己沒有么。
自己安慰自己的話:人這一輩子,不過是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罷了。能活著就別想太多,好好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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