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欣拿袖子狠狠的抹去了他親過的地方。
走至里間迅速穿上了衣衫。
先時的經歷讓她后怕,抱膝坐在那里,整整一夜,是滿腦子的盤算。
慶幸的是他這一夜都沒再回來,宮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絆住了他這頭號大漢奸的腳。
等第二日中午,魏楚欣坐在書案旁,收了筆,盯看著為柳伯言畫好了的人物畫像。
記憶還停留在隋州的那年,她到柳家給鮑曉當伴娘,他求得了家中老太太,帶著她滿隋州城里頭吃喝玩樂。
吃的,用的,玩的,只要是她多看一眼的,他眉頭都不蹙一下,一擲千金的自作主張的全部買給她。
那時候的她舉目無援,也不見得是真拿他當朋友,雖有真心,但也不排除為自己鋪路的打算。
聽說柳長疆要考他做文章,她提前寫好了在書房等著他。
等他氣喘吁吁跑得滿面通紅的回來時,眼見著她在書房提拉著一篇上乘的文章在等著他。
他比撿了一千兩銀票都高興,拿著文章,拔腿就跑了,跑到一半,又折回身來,朝著她作了個揖,揚聲對她道等回來謝你啊!你先在我屋隨便玩玩什么,相中什么盡管拿!
“想什么呢,這般出神?”
回憶被現實打斷,魏楚欣抬頭之時,但見著柳伯言站在門口,正笑看著她。
邁過門檻進來,閉口不提昨天晚間發生之事。
眼看著桌案的畫像,看得柳伯言一時失神,良久,清了清嗓子說“沒記錯的話,畫上的這套衣服還是那年在隋州,大嫂見公婆那天時我穿著的呢,想想這都有七八年了吧,難為你還記得。”
“我還記得那天你帶我出去,在鴻運樓里吃飯,上了那些道菜,每一樣都好吃。”魏楚欣笑說。
柳伯言也清清楚楚的記得呢,拆她臺說“你不是說不好吃的么。”
“真話假話聽不出來?”
聽的柳伯言便是笑了,“真沒聽出來。”
魏楚欣就低頭不說話了。
回想起那時候的情景,柳伯言也抿唇笑了。
靜下來都不說話了,唯有旁邊金獸里燃著的淺香,在裊裊的往上空升騰著,往周圍發散著。
“去年,也是現在這么個春暖花開的時候,我懷著五個月的孩子,蕭旋凱把我掃地出門說不要我了。”過了良久,魏楚欣抬起了頭,看向柳伯言說著。
“從侯府出來,自己簡直成了最大的笑話,就連街上賣脂粉的老板娘,都說了胭脂水粉眉黛買全套,人老珠黃魏氏沒人要。”
魏楚欣輕描淡寫的笑說著,像是學別人的事似的,“所以我和蕭旋凱已經沒有感情了,此番遭遇,輾轉中被你收留接納,我感激你。”
“只是你要給我幾日時間,就這么突然在一起,我有點接受不了……”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
柳伯言看的發呆,這戲怎么可以演得這么真,她這幾句話一出,倒使他真分辨不出真話假話了。
伸過手來,輕輕的替她拭去了眼淚,攬著依偎在懷中的她,柳伯言點頭承諾道“把心放肚子里吧。”
魏楚欣聽著,便輕顫了顫睫毛,以色示他人,她在西州就使過了。
“還想和你商量件事兒。”她抬起眼眸,看著他眼睛說。
“今早上聽幾個婆子私下里議論說朱雀街連續幾家醫館都關了門了,郎中避難南下去了,現在求醫問診的人都沒有。我終日憋在這宅子里也著實太悶了,能不能趁現在盤下幾家醫館來,做些生意?”
但見柳伯言沒說話,魏楚欣就又繼續道“這些年一直就想開一間醫館,只是在侯府時不能輕易拋頭露面。現在和你生活在一起了……你若不同意,這事就作罷。”
“要是閑悶得慌,我給你請幾出戲在府中唱好不好?現下這醫館哪是一般人能開得的,那天出去你也是看著的了,街上魚龍混雜,什么人沒有,就是大男人都害怕呢,何況是你這樣的女子。”
魏楚欣聽著,便找出了事先準備好了的炭筆,在臉上勾畫了一番,又拿脂粉蓋了蓋,“我打扮打扮再出門,不怕別人打了主意。”
為了做的真,魏楚欣又低頭卸下了發髻上的頭飾,完完全全把自己打扮成了個老嫗的模樣,“要說來這招還是同你學的呢,你那筆店現在還開著么?”
“開什么,經營不善,早是黃了,”柳伯言輕笑。
魏楚欣就趕緊接上,有點耍賴皮的意思“你這算是同意了!”
“我什么時候就同意了?”
“不同意你笑什么,笑了就算同意了。”
聽的柳伯言不禁又是一笑,低頭擺弄著筆擱上的毛筆,問她道“開醫館得需要錢,魏老板有錢么?打算出多少本金?”
魏楚欣聽他這口風,便是把桌案上的畫像一卷,抵送到他的手里,笑著說“一幅四尺三開的畫像,出自當世畫師靖州魏氏之手,能值多少錢?”
“值多少錢?”柳伯言蹙著的眉頭輕輕一展,抬眼問她道“楚兒的意思是,你在我心里值多少?”
翌日。
回京第五日,距紅曲酒納繳第六日,距為元朝首領赫連丞生辰所辦宴會第七日。
朱雀街一家藥鋪恰無聲息的開張了。
只有兩個伙計看店。
至于東家,在后堂里配藥。
此時正是午時,柳伯言被人前呼后擁著坐轎堪堪來到了宮門口,準備進宮覲見赫連丞。
而他又忒是懂得阿諛奉承的那一套。本來赫連丞特許了他走午門進宮,只他每次進宮,偏偏裝得十分規矩的走西邊角門。
此時正趕上為眾位王子講學的芮禹岑出宮。
兩相碰面,芮禹岑給柳伯言行禮道“柳大人。”
柳伯言正踩著人從轎里下來,瞇縫著眼睛,碰了碰頭上戴著的金環,仰著拇指上戴著的墨綠扳指,半天才認出來芮禹岑。
“哦,我當是誰打招呼,原來是芮兄!湊巧,湊巧!”柳伯言人模狗樣,頤指氣使的模樣,“怎樣,兄弟給你找這活計可還行,單陪著幾位王子談談心,官也有了,錢也賺了,當知識時務者為俊杰,芮兄是個明智的人,比魏孜博那犟種強百套。”
芮禹岑暗處里將手握成了拳,同柳伯言維持著表面的和氣,“孜博嘴駑,不適合講學,在通寶閣里整理文書,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柳伯言便是掃興不提魏孜博了,眼看著芮禹岑手里捧著的書冊,道“我瞧著芮兄這臉色可不怎樣太好啊,雖是學習胡語是最最要緊的頭等大事,但凡事有度,也要適當休息才是啊。”
芮禹岑道“柳大人教訓的是。”
“那就不耽誤芮兄回去休息了。”柳伯言小人得志模樣,朝芮禹岑擺手笑說。
“大人慢走。”芮禹岑心里松了一口氣,剛欲繼續往宮外走。
“等會!”柳伯言便又突然想起來了什么,轉過身來,變了臉色,叫停芮禹岑。
芮禹岑回身,“大人有何吩咐?”
柳伯言又將視線落在了芮禹岑緊緊抱在懷中的那幾本書冊子上,“總見著芮兄往出倒騰書,芮兄這看的都是什么書啊?”
芮禹岑從容答“大多是翻譯胡語的著述。”
“是么?”柳伯言笑著,“還是芮兄覺悟高,這可是好書,等芮兄看完了,可得要麻煩著多跑一趟,送到府上,我也得學習學習才是呢。”
“一定送到。”芮禹岑點頭。
“那麻煩芮兄了。”柳伯言揚聲。
這里眼見著柳伯言仰首挺胸,背手吹著口哨,神氣揚揚,狐假虎威的往宮里走去,芮禹岑才這發覺握著書冊的一雙手都被汗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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