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笙看著衛晗。
男人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熠熠生輝。
清澈、干凈,甚至帶了一點純真。
名動天下的開陽王當然不可能是個純真的人,只能說在某些人面前,才會流露出這份純粹。
就如許多人一樣,在不同的人面前會有不同的模樣。
駱笙一顆心卻是冷硬的,淡淡道:“做菜的不是我,是秀姑。”
她輕輕一抖韁繩,催著身下棗紅馬加快速度,欲甩開狩獵才剛開始就想蹭吃的男人。
大白馬卻攔著棗紅馬不讓走。
只見大白馬用嘴不斷拱著棗紅馬的頭,發出低低的嘶鳴。
棗紅馬閃躲著,卻無可奈何。
駱笙板著臉提醒:“王爺管好自己的馬。”
衛晗歉然笑笑:“實在對不住,沒想到我的馬臉皮這么厚。”
他說著拍了一下大白馬,警告道:“安分點兒,怎么能纏著駱姑娘的馬呢!”
駱笙默了默。
她懷疑開陽王是故意的。
“那就說定了,等狩獵結束我把野豬給駱姑娘送去。”衛晗撂下一句話,一夾馬腹跑遠了。
駱笙握著韁繩不由氣結。
這個男人為了吃真是不擇手段!
駱笙冷著臉策馬奔馳在草原上,見到一只野兔倉惶跑過,彎弓搭弦射出一箭。
灰兔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駱笙騎著棗紅馬奔過去,彎腰撿起野兔。
有了這個小小的戰利品,她沒了繼續狩獵的興致,掉頭往回走。
“三姐怎么這么早回來了。”正采摘野花的駱玥見駱笙走過來,不由一愣。
“打到了戰利品,就回來了。”
駱玥看了一眼駱笙手里提著的野兔,有些吃驚:“三姐就打了一只野兔?”
去年秋狝她沒有來,卻聽說三姐打了一頭小豹子呢。
為此,還在貴女間出了不小的風頭。
駱笙低頭看看野兔,道:“燒著吃也夠了,還有別的呢。”
駱玥一聽眼都亮了。
紅燒野兔好吃啊,麻辣兔塊也好吃,或者燉湯也是可以的……
腦子里飛快轉著這些的少女哪還想得起來作為戰利品的獵物夠不夠威風。
獵一只野兔當戰利品不算不拖后腿,開陽王還獵了一頭豬呢。
駱玥提著一籃子鮮花,眉眼帶笑。
“二姐呢?”駱笙隨口問了一句。
駱玥回過神來:“二姐說隨便走走,沒和我一起。”
“一個人?”
“帶著丫鬟呢。”
駱笙這才不再問,提著野兔往前走去。
“三姐去哪里?”
“去溪邊把兔子皮剝了,四妹要一起么?”
駱玥猛搖頭:“還是不了,我還要摘些野花。”
她大概只適合吃兔肉,剝兔子皮還是算了。
一想那血淋淋的場面,駱玥打了個冷顫。
來到溪邊,駱笙赫然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聽到動靜,抬頭看來。
“駱姑娘怎么來這里?”
“收拾一下打到的獵物。”駱笙掃一眼溪邊大石上被開膛破肚的野豬,不用問也知道這個男人在溪邊干什么了。
衛晗手中匕首熟練剝著野豬皮,笑道:“我也在收拾打到的獵物。”
他也不知道突然飛揚的心情是為什么,只是見到駱姑娘與他一樣都是來溪邊收拾獵物,就生出歡喜來。
駱笙看著那笑容有些礙眼,淡淡問道:“這么大一頭野豬,為何不交給侍衛收拾?”
單是拖到溪邊來,也要費不少工夫吧。
男人笑容更盛:“親手收拾的獵物想必吃起來更香。駱姑娘是不是也這么想?”
駱笙拎著兔子沒搭理他。
她沒想這么多,就只是閑得無聊而已。
狩獵才第一日,沒有個由頭不好貿然與朝花接觸,她又沒有打獵的心思,總不能坐在帳子里發呆。
衛晗早習慣了少女的冷淡,見她不語也沒什么反應,凈過手走到她面前把野兔接了過去。
駱笙一時不察,戰利品已經到了對方手中。
她冷眼看著那人拎著兔子回到野豬身邊,動作利落剝兔子皮。
只不過片刻功夫,兔子已經處理好了。
衛晗把洗干凈的野兔同樣放在干凈的石頭上,洗過手走過來。
“駱姑娘,我都收拾好了。”
駱笙嘴角微抽。
是不是還要她表揚幾句?
“我現在把野豬肉與兔肉送到駱姑娘那里吧。”
都變成野豬肉和兔肉了,駱笙還能怎么樣,只能冷淡點個頭,轉身便走。
衛晗把收拾好的野豬與兔子放入帶來的竹筐里,快步追上那道青色身影。
駱笙睨了他一眼,問:“王爺把打到的獵物送去我那里,就不怕閑言碎語?”
秋狝第一日打到的獵物,意義總是不同的,她不信開陽王不知道。
至于她?她怕什么閑言碎語,她是駱姑娘。
“閑言碎語?”衛晗一怔,“都知道駱姑娘把有間酒肆的大廚帶了來,為什么會說閑言碎語?”
他前日吃到了酸湯魚腦面,有七八個人跟他打招呼時打聽面條好不好吃。
看著那些人艷羨的眼神,他絲毫不會懷疑倘若他們如他一般與駱姑娘有些交情,會把獵物都送去。
駱笙深深看衛晗一眼,露出個輕松笑容:“王爺說得也是。”
她可能是誤會了,開陽王哪里是對她有意,分明是對吃的上心。
這樣也好,以后相處樂得輕松自在,不必擔心陷入不必要的麻煩。
那一日,這個人只是喝多了吧。
望著遼闊的草原,少女神色柔和下來。
當個尋常朋友相處挺好的,至于將來會不會絕交,那就將來再說吧。
衛晗忽然覺得眼前少女對他的態度有了微妙變化。
自從在酒肆喝得有些酒意那一晚之后,駱姑娘態度日益冷淡,現在卻突然溫和了。
然而這種變化,并沒有讓他感到高興。
他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
可是每一句都是實話實說……
“駱姑娘。”
駱笙看著他。
“我從來不怕閑言碎語。”
“哦。”駱笙敷衍點點頭。
是她想多了,開陽王被駱姑娘扯掉了腰帶還雷打不動往有間酒肆跑,怎么是怕閑言碎語的人。
望著平靜無波的少女,衛晗突然生出握住她手的沖動。
然而不敢。
他定定望著她,道:“我只怕想要交的朋友不把我當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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