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才發現,2001年6月起的2245點,到2005年6月的998點,算是中國的第二次漫長的熊市了。全憑著一次次做差價,左媽媽投入股市的錢虧損得不是很厲害。
左宇就不同了。
他被強制平出20萬現金的倉,連帶賬面虧損,70萬進去的現金,在2005年的春天,告別股市時,只剩下了18萬。
那時候流行一則笑話,是這樣講的。
一位財經記著采訪一位股市賬戶高達百萬的股民,用激動的聲音問他:“請問,你是如何靠股票做到百萬富翁的?”
百萬富翁淡然回復:“入市前,我是千萬富翁。”
面對僅剩的18萬,小方捂著胸口,指著左宇,咬牙切齒道:“你個沒用的廢物。老娘要是再信你,出門讓汽車把我撞死算了。”
這中間是什么道理?旺仔吃驚地看著媽媽,說不出話來。
旺仔已經讀到一年級下半學期,成績跟得比較吃力。成績不好就會拉班級平均分,繼而影響老師的考核、薪資。
顧不上委婉,旺仔老師明言告訴小方,家長必須想辦法把旺仔的成績提高上去,自己補或者請人補,總之,一個月后要見成績。
小方自己在廣告公司,忙得一天恨不得當兩天用,確實顧不上旺仔。
撫了撫胸口,若不打算離婚,日子還得接著過下去。既然仍舊要搭伙,她就要最大化地利用左宇。
發過狠話之后,看著蔫蔫地縮在沙發上的左宇,小方決定做頓好吃的,緩和一下自己兇神惡煞的形象。
她盤算著,股市里折錢,就當花錢買教訓了。她身邊多的是一套房子進去、一間衛生間出來;一輛車子進去、一只車轱轆出來的人。她就當她家也趕了一回昂貴的時髦罷了。
法院20萬強制執行平倉平走的時候,她就應該狠狠心割肉。那時候割,還能套出二十幾萬的現金。現在割,只能套出18萬的現金了。
加上左宇從他父母那里要來的10萬補償,他們家,只剩28萬的現金。
唉,海南的2套房子,每個月還需要填進去5000塊的房貸。還好,老家的房子是全額付清的,不然股市里還要折得更多些。
滿腦子存款、開銷等數據亂晃,這頓晚飯水平發揮得不算好。
不過,左宇還算給面子,吃了很多。
“左宇,你也去找份工作吧。工作沒落實之前,就接送旺仔、給旺仔補補課。”
左宇點頭,一一記下。
左宇臉上,全是沮喪。
小方要求他割肉平倉的時候,他多次苦口婆心勸說小方,建議她不要聽她朋友的瞎指揮。股市有跌就會有漲,反正家里不急用錢,不如放在股市,虧損都是賬面虧損。真要割肉平倉,那就是真金白銀的損失了。
小方哪里肯聽。
小方已經不是做安利初期,對他言聽計從,連看他的眼光都充滿崇拜的小方了。
為旺仔補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天,左宇進書店買了一百多塊錢的資料。
小方下班聽說左宇竟然花了一百多塊,不由埋怨起他來:“你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每個月磨破嘴,跑斷腿,也不過是掙6000塊,其中5000塊要為海南的房子還貸,1000塊用于均攤旺仔的學費與餐費。
我們每天吃的飯、用的水電煤錢,花的都是我們微薄的老本里的錢。用一塊,少一塊。100塊很多錢了,你怎么說話就花了?”
當著旺仔的面,左宇被指責得灰頭土臉,心里極其憋悶。
當年他就是隨手為同學聚會花掉一千塊,余薇薇也決計不會說他半個字。如今,他不過是花了100塊,還有正當花的理由,就被她這樣說。日子過下去,還有什么勁呢。
一氣之下,左宇摔門走了。
當年的那些同學,看上去各個都不如他,只能老老實實、按部就班地生活。沒想到,那批按部就班的,如今倒發達了,各個混成了業內精英,再不濟,也是中層領導。
他孤身寡人,又失業在家——安利實在沒有再做下去的必要,他已經對安利失望到懶得花心思琢磨日日變化的行規了——就是賭個氣,竟也沒有可供一起喝酒解悶的朋友。
懷著難以言說的憂郁,左宇兜兜轉轉,去了父母家。
依舊是十幾年前的鐵柵門,依舊是最老式的黑鐵鎖,連鐵柵門內的木門,都是當年建房開發商裝的。
敲開家門,左媽媽一臉愕然:“大半夜的,你怎么跑過來了?”
“什么大半夜的,這才晚上9點。上海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左宇梗著脖子糾正。
大臥室里,被母子倆談話的聲音吵醒的左爸爸揚起聲音:“啥人?小宇嗎?”
左庸婚后不再住當年左宇裝修過的那間房間,左媽媽索性搬了過去,與左爸爸分居兩室。
聽聞爸爸的聲音,左宇推開爸爸的臥室,探頭打了聲招呼。
“小宇你一個人過來的?小方呢?你那個繼子呢?”左爸爸躺在床上問。
問得左宇無比煩躁:“吵架了。”
他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的委屈,這會兒全傾倒了出來。他站在爸爸臥室門口揮舞著胳膊、唾沫紛飛地大講特講。
左爸爸戴了一頂無檐圓帽,蓋著被子揣著手,一言不發地聽著,目光里全是擔心。
左媽媽背靠門框,輕輕地晃動著,嘴角含著一絲違和的淡笑。
左宇一口氣講了快一個小時,才停下來。
左爸爸無從細說自己的感受,只能語重心長來一句:“冊那。”
左媽媽嘴角的淡笑稍微擴大了一下:“現在顛倒過來了。”
“什么顛倒過來了?”
“你的家庭地位。”
“家庭地位?”
“是啊,以前是你沖余薇薇大喊大叫;現在是小方沖你大喊大叫。”
“小方比我當年兇多了,至少我從來沒有甩余薇薇過耳光!”
左宇說完,室內氣氛微妙地起了變化。
左爸爸支身坐了起來,坐媽媽臉上的笑終于不見了。
左宇大概終于想到自己顏面的問題,有些訕訕的,想解釋,又覺得解釋不了什么,只好苦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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