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雍的萬余兵馬剛行至義州城門外,便見一兵士騎馬而來。那兵士見了衛雍,翻身下馬抱拳稟道:“衛將軍,大將軍有請。”
衛雍頷首,對著身側的秦媛低語道:“你隨我來。”
二人隨那兵士一路疾行,不多時便到了衛司門外。衛雍二人下了馬,正欲抬步進門,便見遠處又有一人騎馬而來。
待行到近處,衛雍方看清馬上之人,眼神隨之冷了下來。他雙手抱拳,淡淡道:“陸千戶。”
原來那人正是前幾日獨自出京的錦衣衛千戶陸其重。陸其重見了衛雍二人,自馬上躍下,抱拳還禮道:“衛將軍。”
“不知陸千戶不遠千里到得遼東,可是有公務在身?”衛雍面色淡淡,聲音里卻帶著些寒意。
陸其重卻似絲毫不覺,語氣依舊平和:“在下是奉了圣上的旨意來遼東調查忠勇伯兵敗一事的,”他抬起眼眸,望向衛雍,“在下得知,忠勇伯手下參將趙成已被衛將軍羈押,趙成乃是忠勇伯兵敗一事中的重要證人,還望衛將軍以大局為重,將此人交予在下。”
衛雍聞言神色卻是不動,只輕笑一聲,說道:“陸千戶客氣了,衛某身為大陳的將領,自然要以大局為重。那趙成此刻就在衛司地牢之中,陸千戶可隨時將人帶走。”
“那就多謝衛將軍了。”陸其重拱手道謝。
“千戶客氣。”衛雍收斂了笑意,伸手讓道:“千戶,請。”
一行三人進了衛康所在的院落,那守院門的兵士見到衛雍后忙抱拳行禮,但在看到衛雍身側的陸其重時,卻是一愣,略帶疑惑的望向衛雍,問道:“將軍,這位是?”
“你去向父親通稟一聲,就說錦衣衛陸千戶來訪。”衛雍向他揮了揮手,然后抬手將陸其重讓進了院落。
三人行至書房門外,先前通稟的的小兵已經將門扇打開,躬身道:“陸千戶,里面請。”
陸其重抬步進了書房,只見衛康端坐在主位之上。他幾步上前,躬身向衛康行禮,態度恭謹:“下官陸其重見過國公爺。”
衛康笑著抬抬手,說道:“陸千戶客氣,請坐。”
陸其重躬身謝過,行至下首一位置坐定。
衛雍略落后半步進入室內,向衛康拱手行禮后便在另一側落了坐,秦媛便在衛雍后側站定。
衛康略略打量了秦媛一眼,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陸其重這邊,面容溫和的笑道:“不知此次陸千戶來到這邊關之地,所謂何事?”
“下官是奉了圣上之命,特來遼東查清忠勇伯兵敗一案的。”陸其重微微躬身,語氣鄭重:“在下得知,原遼東軍參將趙成被衛將軍羈押在衛司地牢,所以特來提審此人。”
“陸千戶公務在身,衛某自是要全力配合的。”衛康言罷,聲音微抬:“來人,將那趙成押來此處。”
門外有人應聲而去,陸其重連忙起身行禮道謝:“下官多謝國公爺。”
不多時,便有幾名士兵押著一渾身是血的人進了書房。那人身上衣衫盡破,露出皮膚上的道道鞭痕;頭發凌亂,將面容遮了個七七八八,讓人看不真切。
幾名兵士將那人摜于地上,躬身退了出去。衛康瞥了眼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笑著向陸其重說道:“此人就是趙成。”
陸其重也將目光從那人身上收回,再次向衛康抱拳道:“那下官就將此人帶走了,多謝國公爺。”
衛康笑著端茶,招了親衛將陸其重送了出去。
待得陸其重走后,衛康方轉向衛雍,問道:“這便是你說的那秦姓姑娘?”
“正是。”衛雍略一示意,秦媛忙快步上前,福下身去:“小女秦媛,見過大將軍。”
衛康并不回話,只是細細打量著面前的姑娘。見這姑娘一身普通兵士打扮,身量頗高,雖不似男兒那般,卻也比一般女子高出許多。此刻,這女子雖垂了眉眼,看似謙卑,可挺直的脊背卻顯示出了她的倔強。
衛康不由得嘆了口氣,也難怪兒子會將此女子留在軍中,僅這一身的傲骨,便像極了那已經故去的蘇家女孩。
思及此,衛康微斂心神,語氣嚴肅的問道:“我聽止戈說,你乃是代兄從軍的。”
“正是。”秦媛依舊眼眸低垂,態度恭敬:“因家兄常年臥病在床,身體孱弱,實是無法補替軍職,小女子才出此下策,代兄從軍。衛將軍仁慈,得知小女家中境況,非但沒有懲戒小女,反而給了小女立功之機,小女感激不盡。”
“哦?”衛康聞言轉向衛雍,問道:“你給了她何種立功的機會?”
衛雍輕笑一聲,稟道:“尚未來得及向父親稟告,昨夜那攻敵之法,并非兒子的主意,而是這秦媛所想。”
“如此說來,你的確是立了大功一件。”衛康聽得此話,笑容也帶了幾分真切,“昨夜一戰,金兵折損兵力五萬有余,我軍卻傷亡不足一萬。此一役,實在大快人心,你能有此謀劃,堪為一軍之師。”
“大將軍謬贊,”秦媛語氣仍然不變,態度依舊不卑不亢,“小女不過略學過幾頁兵書,昨夜一戰本就是班門弄斧,又怎敢擔此虛名。”
“哦?”衛康聞言挑眉,下意識的望了自己兒子一眼,雖然仍舊含著笑意,語氣卻冷了下來:“那你說,我當如何賞你?”
“秦媛替兄入軍營,本就是大罪,”秦媛緩緩抬起頭,望向上首端坐的定國公,說道,“承蒙將軍不棄,未降罪于我,小女本不應再有所求。但是,小女今日為家人斗膽求大將軍一事。”
秦媛雙膝跪地,伏下身去,一字一頓道:“小女懇求大將軍,赦了我家人的罪。好叫我那兄長能名正言順的尋一名醫,早日離了那疾病之苦,也讓我娘不再日日擔驚受怕,夜夜以淚洗面。”
衛康聽得此言,微微愕然,他原本以為這女孩入得軍營,又想方設法入了止戈的眼,所求恐怕并不單純。卻沒想到,這女子自進屋之后并未看過止戈一眼,態度端正恭謹,而她所求的也不過是家人平安而已。
衛康再次打量了匍匐在地的女孩,輕嘆一聲,或許真是自己想多了。
“你所求,本將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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