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其重帶著趙成自衛司出門后,便直接出了義州城,一路快馬加鞭直奔遼東都司而去。
遼東都司位于義州城東側四百里處,快馬而行,一晝夜可到。
陸其重將趙成負于馬上,晝夜未歇,于第二日巳時到達了錦衣衛位于遼東的千戶所。
千戶所中的護衛,自是一早就收到了傳信,見到陸其重到來,忙上前抱拳恭敬道:“千戶大人安,我們千戶大人一早就收到了您要來的信兒,特命小人在此恭候。”
陸其重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將韁繩交予那護衛手中,指了指馬背上的人說道:“將此人帶下去看好,別叫他死了。”
那人點頭應諾,忙牽了馬,招呼過幾個小廝將那人與馬一同帶了下去。
那護衛在前面為陸其重領路,竟是直接穿過了前面的衙門,直往后院的家眷居所而去。陸其重心中疑惑,面上卻半分不顯,只低聲向那護衛問道:“左千戶大人近來可好?”
那護衛腳步不停,一路向著內院花廳而去,聽到陸其重的問話,笑著頷首道:“勞千戶大人惦念,我們左大人一向都好。今日得了信兒,知道陸千戶您要前來,便在花廳備了薄酒,為您洗塵。”
“左大人實在是客氣了。”陸其重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宅邸的布置。錦衣衛駐守遼東的左明左千戶是土生土長的遼東人,可是他的院落卻布置得頗有南方水鄉之感,亭臺樓閣無一不全。陸其重此時便是沿著彩繪的木質長廊向著后院走去。
到達了花廳,遠遠便聽見室內有人在寒暄招呼,那護衛連忙笑道:“今日有客來拜訪我們大人,還望陸千戶見諒。”說完他抬高聲音,向著室內稟道:“大人,陸千戶大人到了。”
室內的人聽得這個聲音,立刻將門扇推開,只見一個粗眉大眼,肥頭大耳,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舉步迎了出來。
那男子見了陸其重,立刻堆滿笑意:“陸千戶,一路辛苦,快快請進。”說著便側過身,抬手相邀。
陸其重同樣抱拳行禮,道聲客氣,便提步上前。待進到了廳中,方看到適才那護衛所提到的客。那男子眉目俊秀,笑容儒雅,頭上戴著飄巾,身著一件藏藍色直裰,年紀似有三十上下,正拱手向陸其重躬身行禮。
陸其重略看了眼那男子,便轉向左明,問道:“左大人,這位是?”
左明立刻笑著為兩人介紹:“這位是晉王府新進的謀士,汪真汪先生。”他又轉向汪真,說道:“這位便是陸其重陸千戶大人了。”
那汪真聽了左明的介紹,再次向陸其重拱手道:“在下見過陸千戶大人。”
陸其重聽得此人乃晉王府之人,心中已是有了七八分的成算,笑著抬手道:“汪先生客氣。”
三人分了主次落了坐,左明才向陸其重道明了汪真的來意:“汪先生此次來遼東乃是奉了王爺的命令,特來拜會陸千戶的。”
陸其重聞言只是微微揚了揚唇角:“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千戶大人心思通透,自是能明白在下此次遼東之行的目的。”那汪真也不繞彎,竟是對于自己的目的直言不諱,“千戶大人是有皇命在身的人,汪某此行自是為了這皇命而來。”
“恕陸某愚鈍,汪先生所言,陸某并不十分明白。”陸其重雙手置于膝上,眼眸微抬,直視著汪真,“還請汪先生明言。”
汪真卻不著急,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壺,為三人斟滿酒盅,笑道:“陸千戶出京前,可曾見過六殿下?”
“六殿下深居后宮之中,自不是陸某想見便能見到的。”陸其重聞言不為所動,依舊神色淡淡。
“近日來京城天氣逐漸轉暖,御花園中的湖冰也漸漸化開了。六殿下終究是年幼好動,竟然偷偷的甩了宮人跑去那湖邊捉魚,誰承想,竟是一個不慎掉入了那湖水之中。”
汪真看了眼臉色逐漸變得難看的陸其重,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雖然救起來的及時,可是六殿下畢竟年幼體弱,自是大病了一場。直到汪某出京之時,那高熱,似乎還并未退去。”
陸其重聽得此話,臉色鐵青,雙拳緊握,半晌后方道:“六殿下雖然年幼,卻十分懂事守禮,斷不會獨自一人到那湖邊玩耍的。”他聲音一頓,雙眼似鷹般緊緊凝視著汪真,“定是有人暗中謀害。”
汪真卻不懼他,正面迎視著陸其重,頷首笑道:“陸千戶說的有理,只是殿下畢竟年幼,今日可以及時救起,誰又能保證,殿下明日依舊無恙呢?”
“若是六殿下真有什么不測,即使抓到了那謀害之人,哪怕是將之千刀萬剮,又有何意義呢?”
陸其重聞言沉默不語,身側的左明與汪真對視一眼,接口說道:“陸千戶,汪先生所說不無道理啊,”他看向陸其重,“如今太子得勢,深受圣上寵信,想那位置恐難旁落他人。”
“一直以來,太子對于王后謀害季后一事始終深信不疑。所以,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得大寶,那六殿下”
陸其重仍舊不語,只是暗暗握緊了拳頭。汪真見他動作,知曉他已意動,便繼續勸道:“燕王殿下的外家永寧侯府林家雖不是什么頂級勛貴,可是如今在遼東掌握二十萬兵權的定國公府衛家,卻是不能小覷的,那定國公夫人可是永寧侯的胞妹。”
“燕王殿下又一向與太子交好,這等于為太子殿下又添了一大助力。”
陸其重聽到此處,終于緩緩開口,問道:“那晉王殿下究竟是何意思?”
“千戶大人,如今能夠和太子殿下抗衡的,就僅剩下晉王殿下了。”汪真聽得他的問話,笑容更盛,“晉王殿下知曉,王后與六皇子是定然不愿太子殿下坐到那位置上的,所以特派我來此地,向千戶討個人情。”
陸其重聞言皺眉,略帶些譏諷的問道:“殿下憑什么以為我會賣殿下這個人情。”
汪真也不惱,只繼續說道:“若是千戶將此案徹查到底,只能是讓太子殿下更為得意,那六殿下”
“那若是陸某給殿下這個面子,又當如何?”
汪真聽得此話,笑著端起面前的酒杯:“那六殿下自是會安穩無憂,一生順遂的。”
陸其重望著那酒杯良久,表情變幻莫測。汪真也不急,竟一直端著那酒杯,笑望著他。
良久,陸其重終于端起了面前的杯子,仰頭飲盡:“還望殿下信守此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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