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芝，秀芝，你怎么了？”

林秀芝一只手肘撐在床上，另一只手無力又倔強的朝顧安圖面前伸去。

“安圖，我，我。”

林秀芝的聲音細若蚊吟，只看見她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聽清楚她的話。

顧安圖急忙坐在床邊，將林秀芝攬到自己的懷里。

“秀芝，你怎么了？別嚇我啊！”

林秀芝的嘴唇無力的張了張，頭想往上仰去，猶如一個溺水的人垂死的掙扎。

努力掙了幾下，林秀芝的頭重重的落到了顧安圖的肩膀上。

顧安圖急忙叫道，“小良，小良，快來啊，快來啊！你媽不好了。”

最后的一句話就像是在哭泣一樣。

頭發亂的像雞窩的顧良急忙沖了進來，“爸。怎么，”

一句完整的話還沒說完，顧良就看到臉色慘白躺在顧安圖身上的林秀芝。

隨意在衣柜里找了身衣服胡亂的套上。

連亂糟糟的頭發都顧不上扒拉兩下。

顧良就趕緊抱著林秀芝出了門。

街上的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洋洋的笑。

街道上的車很少，顧良的車像射出去的箭一樣。

快得就像是一陣風。

也只有這樣，顧良才不可以不用看那些人的笑。

才能努力的遺忘，今天是個隆重又盛大的節日。

才能努力忽略那些人臉上喜氣洋洋的笑。

醫院急診室亮起了燈。

顧安圖顧良帶著顧修焦急的坐在急診室外的椅子上等待著。

顧安圖的腰彎到極致，頭擱在合攏的手臂上。

像是發生什么事就把頭往沙子里埋的鴕鳥。

顧良本來還想問顧安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看顧安圖的樣子，也沒有要說的意思，顧良嘆了口氣，也沒有再問。

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了。

一臉疲憊的醫生走了出來。

他的眼睛里還帶著紅血絲。

“病人的家屬在哪里？”

顧良急忙走上前，指了指顧安圖，“我們都是病人的家屬。”

“病人受了什么刺激？導致病情加重？”

顧良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求救一般朝顧安圖看去。

可是此時只顧著懊惱著怨天尤人的顧安圖沒有看到顧良的眼神。

醫生見顧良說不出子丑卯來。

也沒有再追問。

“病人的身體，情緒一定要顧及好。先在醫院住下吧！休養幾天，我們盡快安排手術。”

顧良連連點頭。

之前的床位并沒有退，也省了一樁麻煩事。

顧良扶著林秀芝睡到床上。

林秀芝已經醒了，像只提線木偶一樣任由顧良擺動。

一雙混濁的眼睛眼神空洞洞的望著天花板。

“媽，來喝杯水吧！”顧良倒了杯溫水遞到林秀芝的手里。

林秀芝默默無言的接過。

顧良瞥了顧安圖一眼，在一旁坐下。

病房里暫時只住了林秀芝一個患者。

林秀芝一副空洞的表情，像是個雕塑。

顧安圖一臉嚴峻，眼底滿是憂愁。

顧良雖然有心問問清楚，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更何況，他本不是多話的人。

見顧安圖和林秀芝不想說話的樣子，也坐在一旁發呆。

病房里安靜的出奇，只有顧修偶爾發出一點聲響。

溫暖的陽光普照，空氣中似乎帶著幾絲暖意。

春江水暖鴨先知。

植物比人更能敏銳的感覺到春天來了。

住院部樓下的樹已經抽出了新芽。

池塘邊的垂柳依依，光禿禿的柔軟枝條上也點綴著點點春意。

池塘里的錦鯉游得更歡了。

一改冬日里的慵懶。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春風似乎無法吹開顧良一家人臉上的冰封。

顧安圖不知道嘆了多少次氣。

還時不時的抱怨幾句，“怎么攤上這樣一個人啊？”

林秀芝臉色灰敗，像是失去了一切的生活的信心。

顧良看了看林秀芝的臉色，又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顧安圖說的話。

心里已經隱約的猜到了幾分。

顧安圖在病房里開來來回回的走動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林秀芝靠在床上，一雙眼睛閉著，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沒睡。

顧良抬起手腕看了一下，這一通折騰下來。

已經十一點多了。

雖然吃飯還早，但是今天是正月初一，一般餐廳是不會開門營業的。

這也是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在這個隆重的節日里竟然要思考去哪里吃飯？！

“爸，媽，今天外面只怕是打不到快餐。要不我回去一趟，做點飯帶過來？”

好在顧良在節前就買了許多的菜，糧食儲備絕對充足。

顧良的話雖然是詢問，但問題的答案無非也就是這一個。

顧安圖點點頭，“行，你快去吧！”

他只顧著生氣懊惱了，竟然早餐都忘了吃。

顧良不提還好，顧良這么一提，顧安圖只覺得自己的腹中空空，直“咕咕”的在叫。

林秀芝依然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媽，那我先回去了？”顧良朝林秀芝喊了一聲。

林秀芝像是陷入了極深的睡眠。

對顧良的喊聲沒有聽到一般。

“你先回去吧！別耽誤了，等下我和你媽說一聲就好了。”

顧良站起身體往外面走去。

門拉到一半的時候，顧良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體朝病床上的林秀芝說道，“媽，我不知道你在為什么人，什么事傷心，但是你現在的身體你自己要多顧及，要是什么事讓你傷心了，你就先放一放，要是什么人惹你傷心了，你更加不用理會，惹你傷心的人都不把你的健康放在心上，你還為她傷心什么呢？”

顧良不是多話的人，他今天說的這番話卻也不無道理。

顧良走后，病房的門還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似乎是在為誰嘆息。

靠在床上的林秀芝緊緊閉著雙眼。

顧安圖急忙望向林秀芝。

淚水蜿蜒著從林秀芝的臉上滑下。

顧安圖心里一驚，急忙走過去攬住林秀芝的肩膀。

“秀芝，別哭。”林秀芝撲到顧安圖的懷里。

死死的揪住顧安圖胸前的衣服。

“她為什么啊！她怎么能這么狠心啊？我是她的媽媽啊！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啊？”林秀芝一邊哭一邊問。

顧安圖的臉上也滿是難色。

他也沒有辦法給林秀芝一個答案。

又或者，林秀芝根本不需要答案，只需要把心里的苦發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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