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爍抬手扶額,他們家膽大的人還真是一個接一個。
但他不后悔。他對未來有著自己的打算,眼前的機會不容錯過。
“國公爺,是在下失禮。”李愈盡量讓聲音平靜下來,“不過,在下確實有些想法,或者說提議。”
“說來聽聽。”景硯并未因他自曝短處低瞧半分,仍帶著認真的神色。
“想引城中彌人接頭,最好的辦法不是虛構一個大胡子,也不是剿匪,而是......”李愈略顯緊張地壓低了聲音,“而是把謹寧郡王推出去!”
虞爍嘴角抽搐,忍不住道:“表叔真敢想,我連白日夢都不敢這么做!”
“真要找人,總該留下身長多少、是胖是瘦等信息吧。只說是彌人,可彌人留大胡子的那么多,要上哪兒找去?”
李愈瞥了一眼景硯,又道:“告示刻意挑明人從玉州來,明顯想用你們在驛站遇上的那伙人,引出京城里的接應團伙。”
虞燦仿佛明白了。
那伙彌人在回京述職的關頭扮作官員,顯然是想混進京,那么京城或京城附近必有接應。
外面都傳那伙人全軍覆滅,突然鉆出一個被通緝的“大胡子”,負責接應的彌人肯定會接頭商量。
一冒頭,就能一打盡。
再在告示墻上發布招兵剿匪信息,讓京郊的彌人亂一亂,再解決起來就容易許多。
虞燦覺得表叔真是一天比一天聰明,沒愧對天天看的那堆,轉眼給了他一個贊賞眼神。
李愈接收到大侄女無聲的夸獎,很想叉腰仰頭,可把他牛逼壞了。
景硯看到兩人無聲交流,淡淡打斷:“你能想到,彌人怎會想不到。”
虞爍見李愈愣住,又見景硯沒有阻止的意思,笑著解釋起來。
“表叔,大胡子不是虛構,是真人。他叫樊萬里,追殺謹寧郡王的殺手頭目,曾是彌國宮中暗衛,長得確實不起眼。”
虞燦瞇眼再看李愈,感覺佩服程度降低了很多。
李愈沒想到自己的思路有誤,訕訕道:“是我想當然了,我看那畫像太馬虎,就以為......”
“表叔也沒全錯,我們確實是想打草驚蛇。”虞爍喝了一杯酒,皺眉搖頭,“為這事忙活了一天,累得要死。”
虞爍點到為止,沒有多說具體情況,更沒有顯露出喜悅或失落,看不出忙活一天的結果如何。
景硯臉上更看不出什么來,默默飲酒吃菜,一舉一動透著優雅從容。
虞燦和李愈看到殺神一般的景硯,吃起飯來居然慢條斯理,兩人都受到影響,動作跟著放慢了好幾拍。
虞燦覺得跟景硯吃飯沒意思,話不多,吃得不香,不像她哥,光看他的勁頭都能多下一碗米飯。
虞燦念頭跑偏,東想西想,早把對景硯的恐懼拋到腦后。她忽然想到,剛剛他們在這里談的事,就不怕隔墻有耳?
她心里藏不住話,想到便問了出來。
虞爍樂呵呵地道:“天香樓格局奇特,這間雅室能聽到隔壁說話,隔壁卻聽不到這間的聲音。甲字號有一間更稀奇,能聽見三間雅室的聲音,那三間卻互相聽不到。”
“那誰還愿去能被偷聽的房間?”李愈有些驚訝。
虞爍又解釋道:“這房間的妙處對外公開,若不想被聽,只需闔上一扇暗門即可。”
虞燦覺得好玩,想纏哥哥帶她去見識,余光瞥到景硯翹了翹嘴角,似在笑話她,她又連忙收回了話頭。
一頓飯吃完,虞爍說還有公事在身,讓李愈帶虞燦早點回府。
虞燦正要上馬車,聽到翻身上馬的景硯對李愈道:“三日后到國公府報道。”說完騎馬遠去。
虞爍歡喜地朝兩人揮手,打馬跟了上去。
虞燦目送他們遠去,鉆進馬車掀開簾子露出頭來:“表叔是故意說那些的么?看來你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咳咳咳......”李愈聽到這句被她撿來用歪了的話,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嗯,只要能留在國公府做事,就不用自己買宅子了。”
李愈看到她瞪圓的眼睛,黑溜溜閃爍著水光,心頭緊張稍微平緩了一些。
怕什么,他大侄女和大侄子都在,鎮國公就算再厲害,總不可能讓他血濺當場。
他的眼神在李愈臉上一掃而過,一閃而逝的危險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
“你有何想法?”
虞燦感覺氣氛不對勁,放下勺子,抬眼看了看虞爍,又悄悄打量了一下景硯。
他妹子若無其事坐在景硯面前吃飯,他表叔當場給景硯提議。他們老虞家的祖墳是安在英勇山、無畏嶺的嗎?
“說來聽聽。”景硯的聲音一向平緩低沉,像是不疾不徐吹過懸崖的風,不似他本人那般凌厲,卻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勢。
虞燦跟著好奇起來,剛剛愈表叔還說熱鬧沒什么好看,怎么現在又想發表意見?
“京郊匪患從大半年前開始猖獗,正好對應上彌人余孽從邊境來到京城。不止在下一人這樣認為,城中不少百姓都清楚,所謂匪患正是彌人。”
虞燦聽到他的話,想起剛剛在告示墻邊聽到一些人悄悄議論,說“京郊哪是匪患”、“朝廷就會遮掩真相”云云。
原來真的不是有山匪啊!
“在下猜測國公爺之意,一是為鼓勵大家參軍,二是為驚動隱匿的彌人。但此舉能驚動到的絕不會是大魚,只會是小蝦米。”
景硯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分鄭重,問道:“你以為應當如何?”
李愈清了清嗓子,先謙虛道:“在下剛粗識幾個大字,讀不多,不過是有個不上臺面的法子。”
景硯骨節分明的手端起一只素瓷茶碗,似乎輕輕一捏就能捏得粉碎。他把玩著杯蓋,再次抬眼看向李愈,等待他的回答。
李愈從問出那句話到現在,整個人如在煉獄走了一遭,背上浸出層層細汗,額頭更是有汗珠淌下。
虞爍皺著眉,眼神中帶有一絲擔憂;景硯還是那副神情,無喜無怒,唯有那雙黑眸,給人一種看向無底深淵的恐懼感。
虞燦目瞪口呆看向李愈,思路明顯和他不在一個平面上:“表叔,你怎知大胡子是虛構出來的?”
李愈看著找不著重點的虞燦,咧嘴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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